輾輾轉轉,亂夢紛飛。
一整夜沈茗嫀都沒有睡踏實。
翌日陽光已經老高了,沈茗嫀依舊躺在床上。
采香見主子睜著兩眼直直的看著帳頂許久一個姿勢動也不動,不由的有些心慌。
「采青!」采香沖采青皺了皺眉低聲道︰「你看要不要請夫人?」
「不用!」沈茗嫀猛地坐了起來︰「給我更衣!」
「好好!」
淨了面,采香拿來了一套石榴紅的長裙。
沈茗嫀蹙著眉頭問︰「那套天青色的瀾袍呢?」
采香低聲道︰「夫人昨日午後讓莫離姑姑把您的男裝都收起來了。您看!」采香提高了聲音,拉開了長裙︰「這可是老爺新送您的,時下西都城內最流行的款了。三姑娘穿上,那才是真正的石榴裙!」
采香手中的裙子紅的耀眼,這是一件下擺呈圓弧形的多褶斜裙。袖闊四尺,裾曳地達到五尺,極其賦有層次感。這高腰廣袖裙子要將裙帶束到胸部,寬擺拖地,既能顯露女子曲線美,又能表現一種富麗瀟灑的優美風度。
只是沈茗嫀此刻沒有欣賞的心情!
穿成這樣還習什麼武?
娘親這是鐵了心不讓自己習武了!
采香見主子不語,連忙上前為主人更衣。
沈茗嫀沉著臉任采香穿衣,對著正端著水盆的采青道︰「快傳早飯,待會陪我出去一趟!」
「一大早莫離姑姑就來傳夫人話了。五日後她會帶三姑娘去茗香齋學習茶藝。這幾日三姑娘就老實呆在家里吧。夫人這幾日要在佛堂,也不能陪您了。您若是悶了就和雪兒玩吧。不然彈彈琴也好,再不行,我和采香陪您下棋。」
這就是他們商議的結果?
沈茗嫀沒好氣的說道︰「什麼雪兒!」
采香連忙答道︰「您給貓取的名字啊!不是都叫了許久了嘛?」
「不叫雪兒!叫淼淼!三水淼!」沈茗嫀長出了口氣。一定要改變的!不是有火嘛,那就火來水滅!希望娘親說服了爹爹不要辦壽宴。眼見著大火的日子就要近了,該如何規避!爹爹出行在先的,該如何阻攔?或者說爹爹不走,大火是不是就不會來了?很多事情不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嘛?只要改變一個,是不是其他的也會變化!比如這貓兒的名字變了,其他的都可以變了嘛?
采香連連笑道︰「淼淼好!淼淼好!」
采青嘆了口氣,轉頭出去了。
采香忍著笑又拉著沈茗嫀,為她挽發上妝。
看著銅鏡中,采香為自己盤起的高高發髻,沈茗嫀吐了口氣道︰「采香你可認識會輕功的人?」
「奴婢還真不認識!」采香搖了搖頭,隨手拿起了一只點翠赤金牡丹花步搖插在了沈茗嫀高高的發髻上︰「像您這麼美何苦要習武,只要說一聲,保護您的人多了去了。」
沈茗嫀又長長吐了口氣,不再言語。
用了早飯,沈茗嫀無精打采的坐在房前的搖椅上曬太陽。
下一步該如何?
貓兒在院中悠閑的踱著步子,還不時的瞅瞅沈茗嫀,生怕又要被追趕了。
隱隱約約悠揚的歌聲讓快要睡著的沈茗嫀來了精神︰「哪里的歌聲?」
素日這地方都安靜的很,更別提這麼放聲歌唱了。雖然遠,那歌聲卻是唱的響亮。
那聲音由遠而近,細听是時下茶娘們時常吟唱的采茶歌︰三月鷓鴣滿山游,四月江水到處流,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飛上白雲頭。草中野兔竄過坡,樹頭畫眉離了窩,江心鯉魚跳出水,要听姐妹采茶歌
采香答道︰「听著像是牆外!」
「去瞧瞧!」
沈茗嫀猛地站起身來,嚇得貓兒一下子又躥了出去。
沈茗嫀尋著歌聲越過影牆,穿過回廊來到小池前,又沿著小池蜿蜿蜒蜒的來到牆邊。歌聲越發的清晰︰采茶姐妹上茶山,一層白雲一層天,滿山茶樹親手種,辛苦換得茶滿園。春天采茶抽茶芽,快趁時光掐細茶。風吹茶樹香千里,蓋過園中茉莉花
貓兒以為自己要被追趕了,拼命的跑了起來。眼見這面前無路了,一躍攀上了高高的院牆。
沈茗嫀對著跟隨的采青采香大聲道︰「快去!差人搬個梯子來!我要捉貓!要快!」
追趕而來的采青連連跺腳道︰「外面可是河!」您要是不抓說不定就回來了。
「快去!」沈茗嫀不顧采青的話外之意,只仰頭望著高高院牆上的貓兒。
哎!
采青無奈的跑開了。
牆外的歌聲又近了些,應該是乘船而來的。只是在此高歌切實有些突兀。這個大忙的時候不去采茶,跑這來唱什麼歌。說不定是哪個附庸風雅的公子哥兒又騷情了。反正也憋悶的很,不如看看是什麼人。
沈茗嫀一邊月復誹著,一邊用手遮著眼楮看著牆上白白的一團。
那貓兒正縮著身子,警覺的看著沈茗嫀,不時的發出嗚嗚的示威聲。
很快,采青帶著小廝搬來了竹梯。
長長的竹梯往牆上一靠,貓兒一個激靈,跳了出去。
「完了,不知道這貓兒會不會水!」采香一旁急的直轉圈。這貓可是價值不菲,若是被姑娘這麼玩死了,真是可惜!
沈茗嫀已經沿著竹梯攀上了院牆。紅紅的長裙覆蓋住了整個梯子,猶如牆邊盛開的石榴花。
沈茗嫀才露出個腦袋,就見雪白的一團,畫了個優美的弧線,落在了河中一只漁船的碎花布艙頂上。
那穿著深藍色粗布長裙的年輕船娘似乎也被突來的貓兒嚇的忘記了歌聲,停止了劃槳。
「我的貓!」沈茗嫀一聲長吼!
剛剛站穩的貓兒,又被嚇的朝著對岸跳了過去,只是這次沒那麼幸運了。
眼看著貓兒就要落水了。
沈茗嫀只見從船艙里竄出了一個黑影,電光火石般的一躍抓住了即將落水的貓兒,隨即一扭身腳尖點水又輕輕的落在了小船的甲板上。
沈茗嫀不由揉了揉眼楮。
確實沒看錯。
碧綠的河水,烏黑的甲板,甲板上一個長身玉立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懷抱著驚魂不定雪白的貓兒。
陽光下黑白對應如此的醒目。
沈茗嫀不由的又眯了眯眼楮。
剛才那人是如何救淼淼的?
想到此處,沈茗嫀三兩步的登上了高牆,一手抓住長長的裙擺,朝著老遠的漁船,縱身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