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被送入另一家醫院的還有慕容秦。
她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藥,一時得意忘形,不慎從樓梯上滾下來,見紅,流產了——她懷了段有惟的孩子,這才是她囂張的資本。
自作孽不可活,她不僅失去了孩子,還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媳婦,想必段家無論如何也不肯要了。
段有惟這招果然狠,不僅解除了婚約,還把自己變成了受害人。
慕容秦錯在捕風捉影,無理取鬧,最後害人害己,慕容家無話可說。
這場仗勝利的前提是,段有惟和伊潯是朋友,永遠只能是朋友。伊潯明白這個道理,段有惟也明白。他們瓜田李下,總要避嫌,自此不相見是最好。
但段有惟表現出十二分的坦蕩,在「大金磚」擺了一桌子酒席,請了一幫朋友作陪&}.{},特地向伊潯賠禮道歉。
「我連累小伊受傷住院,自罰三杯。」
「我害小伊名聲受損,再罰三杯。」
那天他喝了許多酒,走路都有些踉蹌。
伊潯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洗漱完畢,待要上床睡覺時接到他的電話,他在那邊可憐巴巴地說︰「你們都走了,沒有人送我回家。小伊,你來送我回家……」
「你還在‘大金磚’?」她細細回想一遍,好像真的想不起段有惟搭了誰的車子,「你叫出租車。」
「不要。」喝了酒的段有惟格外任性。「你送我。」
隔著電話,伊潯前所未有地認真道︰「三更半夜被人看到你喝得醉醺醺的同我在一起,旁人會怎麼想?他們會想。原來慕容秦才是被冤枉的,原來她並不是無的放矢。段有惟,你受了那麼多罪,就想這樣功虧一簣?」
他沉默了一會兒,伊潯听到他沉重的呼吸聲和呼啦呼啦的風聲,以為自己已經將他說服,沒想到他借酒耍賴道︰「不管!你若不來。我就在門口一直等。」
她氣得掛了電話,外頭那麼冷,他才不會在門口一直等。再不濟。他那樣的身份,「大金磚」給個包廂讓他睡覺總是會的。
雖然伊潯這樣安慰自己,但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距離段有惟給她打電話已經一個小時。她心里一直像有只螞蟻爬來爬去似的。
最後她還是去了。把車停在「大金磚」對面。窗戶上結了一層霜花,她搖下車窗才看到段有惟,他果真固執地蹲在「大金磚」門口,裹著黑大衣,凍得直發抖。
伊潯將車開過去,冷著臉讓他上車。他笑了一下,動作僵硬地爬上來,看來被凍得不輕。
伊潯沒有送他到家門口。在路口就停了車。他不肯下車,先是說「外頭冷。我再暖一會兒」,又說「我就睡你車里吧」。
她去推他,剛剛踫著他胳膊就被他一拉,差點兒撞進他懷里,再近一點兒都要踫到他的鼻尖了。他的氣息混雜著烈酒的醇香,黑色的瞳仁像深不見底的水潭。伊潯心跳如擂鼓,也許那頓飯她也喝多了。
「小伊,」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伊潯反而平靜了︰「你想向外界證實伊潯與段有惟果然有奸情嗎?從此段家與慕容家反目,慕容家不會放過我,段家也會遷怒于我,檣櫓間我就灰飛煙滅了。也許慕容家還會逼著你繼續娶慕容秦,也許慕容家和段家還要斗得兩敗俱傷……」
他傾身抱了她,下巴眷戀地在她脖子里蹭來蹭去,像個吃不到糖的孩子似的,完全無視她的話︰「干他們什麼事兒?我才不管他們。」
她微微笑了,這便是醉話了,清醒的段有惟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
出身豪門的段有惟雖然是他父親捧在手心里的獨苗,但段家不止他父親一支,段家家主段有惟的爺爺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孫子、孫女一大堆,平日里怎麼鉤心斗角可想而知。
他自小清楚利害關系,又怎會如此隨心所欲?
這天晚上,他抱著伊潯說了許多話,伊潯也只是听听而已。最後,他是自己走回公寓的,臨走時還控訴她︰「小伊,你真狠心。」
喝多了的段有惟真是脆弱。
第二天一大早,伊潯就在公司大堂遇到他。他容光煥發、豐神俊朗,一點兒都沒有宿醉的痕跡,往那兒一站,絕對一濁世翩翩佳公子。伊潯就面容憔悴、精神不濟了,看見他有一點兒意外︰「你怎麼在這兒?」
他笑得很有分寸︰「你大約不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我和你們社長有點兒事情要談。」
她睨了他一眼,對他的裝模作樣很是不屑︰「你還有工作呢?我以為段公子平日里不用上班呢!」
「我有一家模特公司。」
他和她在電梯門口規規矩矩地閑聊了一會兒,看上去好像兩個巧遇的朋友。等電梯的人不少,涌進電梯後,他和她被擠到了最後面,他趁機偷偷抓她的手,反正也沒有人看見。
伊潯拿指甲狠狠摳了他一下,他面不改色,也不放手。不過,電梯一停他就松了手,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走出去,特別裝模作樣。
段有惟親自上門令社長受寵若驚,社長對他又是請上座又是倒茶,完了還叫伊潯陪著他轉一轉攝影棚。看來,大家都知道他們是朋友。
他是來推薦旗下模特上雜志封面的。其實,這于他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兒,想來沒有人不買他的面子,可他偏偏親自走了一回,倒顯得很有誠意。
他們討論了雜志銷量、各地秀展、攝影、旅游等方面的事兒,之後他忽然輕輕說︰「也許說一輩子,我們也有說不完的話。」
熱鬧的攝影棚中,他的這句低語好似寧靜廟宇中的古老鐘聲,震得伊潯心弦發顫。
有的人一輩子也遇不到這樣的對象,而他們,是不是因為過早相遇,所以許不了一輩子?
她低頭不語,一輩子的事兒誰也不敢輕易搭腔。
晚上,社長請段有惟吃飯,還是在這種自帶泳池的高級會所,可見是下了大血本,全公司的人都跟著沾了光。女員工都喜歡圍著段有惟轉,他談吐風趣,酒杯在他的手上就是讓他所向披靡的武器。伊潯坐得遠,並沒有過去湊趣,只依稀感覺他的視線不動聲色掃過來。
這也許是錯覺,也許是她頻繁看向他的緣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