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殊有史以來第一次見識這種盛大的中式婚禮,不同于現代教堂式白色婚禮的聖潔高雅,這里鋪天蓋地的紅,沖擊著人的觀感,厚重,喜慶,雍容,華貴,映著大廳正中央一身大紅色喜服的林銘卿和披著龍鳳蓋頭鳳冠霞帔的馮顏舒,怎麼一個喜氣洋洋了得!
人們都說,看過婚禮的人都會對婚姻充滿向往。怎麼不是呢?靜殊看著在主婚司儀下拜天地的林銘卿和馮顏舒,心中已是溢滿濃濃的感動。舉手齊眉,叩拜行禮,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白頭相伴的盟誓,死生挈闊,與子成說。這一刻,她感到有目光向她看來,回首相望,是浩森。兩兩相望處,所有的喧囂遠遠退去,仿佛只有對方伴在身旁,那是生生世世與子攜手並肩的期望。婚姻,這一刻她是憧憬了。
嗩吶聲聲,羌笛悠揚,主婚司儀一聲聲唱和,渲染了這一切儀式,也把婚禮的氣氛推向高*潮,年輕兒郎們一聲聲鬧新人的叫喊幾乎欲把房頂掀開,靜殊被震得醒過神,朝浩森抿嘴一笑轉過頭來。
她是隨著顧蘭洲等女眷遠遠坐在人群外的,浩森隨著他們那些林銘卿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圍在一起在禮堂里鬧哄,看得她心里發癢,她今天從來到林家到現在還沒和林銘卿說上話呢!哎,女生終不能和那些男孩子一起自在玩耍,只能干巴巴的這樣看著?
顧蘭洲側頭瞧了靜殊一眼,撲哧一笑,模了模她的頭,好笑道︰「有那麼羨慕嗎?瞧你眼巴巴的模樣兒。」靜殊不好意思地模了模臉︰「那麼明顯?不過,我確實是很想過去瞧瞧。」顧蘭洲環顧了下周圍,見眾人的目光都投向大廳中央,便悄悄對靜殊道︰「去吧,這會兒亂著沒人注意到你,小心點兒,別被擠著了,浩森在那里。」靜殊伸了伸舌頭︰「可以去嗎?會不會影響‘身份’?呃……」顧蘭洲忍俊不禁︰「沒事,去吧,我像你這麼大也喜歡湊熱鬧~」
湊熱鬧?靜殊一汗,好吧,她只是想去看看林銘卿罷了。不過,既然顧蘭洲說了可以,她便向顧蘭洲示意了下,悄悄起身,從側面走入人群。燈光閃耀處,人人都在爭先恐後看新人,她走到門欄處外圍只好踮起腳觀望,浩森在哪里呢?
或許是心有靈犀,徐浩森回頭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靜殊,他有點驚訝,下一秒已經從人群中退出走到靜殊身邊模了模她的頭︰「怎麼過來了?小心被擠著。」靜殊嘻嘻一笑︰「我也想看看銘卿。用蘭姨的話說就是湊湊熱鬧。」徐浩森無奈回頭看了看︰「這人太多了,怕擠著你啊靜兒。」靜殊搖頭︰「我不進去,就站在這里瞧瞧,你不用管我了,快進去吧。」說著,就要推他。浩森攥住她的手,無奈道︰「你在這里,我怎麼進去?我在這里陪你吧,反正一會兒儀式就完了。」
旁邊有不明身份的賓客莫名其妙地看他倆了兩眼,復又轉頭看向大廳,靜殊心虛問道︰「不會有人認出我吧,你母親又要說軍長小姐成何體統!」浩森搖搖頭嘆息一聲︰「不會有多少人認出你的,你知道外面的怎麼形容軍長家小姐嗎,說你是倩影迷蹤,神龍見首不見尾。」靜殊一汗︰「我還萍蹤俠影呢,我不在江湖,江湖還有我的傳說?」浩森不理她的古怪用詞,繼續道︰「廣州城的名媛靜兒你絕對能排第一位,只是苦于很多人未見過你,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談論。」靜殊無奈︰「我也不是故意這樣的啊,只是真的做不來罷了。」浩森嘴角勾起,靠近她道︰「就是喜歡你這樣做不來,不然我每天都要膽戰心驚……」
靜殊臉紅嘟嘴,浩森深深一笑,嘆息一聲,復又看向人群,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問︰「徐上尉去哪兒了?」靜殊一推他︰「找你呢?」浩森呵呵一笑,揚聲答道︰「兄弟們,我在這里。」說著,拉起靜殊上前。人群擠擠擁擁,淨是男士,乍看浩森護著一個女孩子進來,都奇怪地圍過來︰「咦?這誰?這哪家小姐?」靜殊一一點頭致意。浩森只是微笑不作介紹,只有正中央的林銘卿眼神一深,喚道︰「靜殊?」聲音中含著驚喜。
他這一喚,他身邊的新娘子身體輕輕一抖,眾人沒有看到靜殊卻正好瞧見,她心里一凜,轉頭看向林銘卿,見他平日里細白的面孔此時卻透著不正常的白,臉色怎麼如此不好?林銘卿瞧著靜殊,輕輕道︰「靜殊,你來我很高興。」靜殊回過神,展開笑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朋友嘛,不要這樣,我這不就過來瞧你了嗎?你要好好的。」林銘卿眼神加深,點了點頭。靜殊看了看周圍,小聲道︰「我是偷偷過來看你的,我得馬上出去了。」林銘卿又是點頭,卻只是無言地瞧著她。靜殊看不得他的眼神,便回頭看了看浩森,浩森眼神意味不明,看向林銘卿道︰「我送她出去了,大家繼續。」說著,已經拉過靜殊撇開人群走出去。
靜殊在走出人群的剎那,回首望去,也就是這一秒,眼楮回轉正對上林銘卿朝她望過來的一瞬目光,靜殊微微一怔,一眨眼,林銘卿已經轉過頭被人流簇擁著在中間。那一瞬間,那漆黑眼瞳中黑壓壓射來的視線有著從未有過的銳利,與剛才驚喜的眼光截然不同,這鋒銳里面還夾雜著的傷痛和無望,讓她心里一涼,林銘卿他……
隨著一聲「送入洞房」的唱和聲,新郎新娘被簇擁著離開大廳,儀式完成,林家開始準備賓客上席。靜殊坐在顧蘭洲和徐夫人中間,回想林銘卿剛剛的那個眼神,可是,怎麼回想,記憶都已經無法復原,無任何內容,她嘆了口氣,甩了甩頭,忽然有些頭疼。
顧蘭洲听見靜殊嘆息,便側頭看她了一眼,看她微蹙著眉,便靠近她輕聲問道︰「不舒服嗎?」。靜殊一愣︰「沒有啊。」顧蘭洲輕輕一笑︰「你呀,就喜歡發呆。不管什麼場合。」靜殊只是抿嘴不答。
徐夫人滿含慈愛地望向靜殊︰「看今天這情形,我就期待靜兒和浩森的那一日。」顧蘭洲模了模靜殊的頭發,向徐夫人道︰「這不馬上日子都到了嗎?瞧夫人心急的。我們家軍長啊最近一想到靜兒馬上要出閣了,就不安生。」徐夫人一驚︰「那軍長不會該日子吧?」顧蘭洲無語︰「瞧夫人說的,定好的日子怎麼能說改就改呢,不吉利。我們啊就希望靜兒出閣後能多回來看看我們就知足了。」徐夫人笑得眼楮眯起來︰「那是,到時候啊,一定要浩森常陪靜兒回去看你們。」
這倆人聊得歡快,靜殊夾在中間卻神思恍惚,想到一會兒林銘卿還會出來給賓客敬酒,她不禁頭疼加劇,剛才他的那一瞬目光讓她有點發 。
放眼望去,滿庭滿院,張燈結彩,這本該愉快的海洋,這一刻也忽然變得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