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森只回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趕赴軍營。
他回來的目的是告訴靜殊不日即將啟程回廣州,讓她稍事準備。
來的時候一切從簡,這回去自然也沒有什麼可準備,靜殊心里明了,這不過是浩森的對外托詞,就像她想念他一樣,他自然也是。暗夜奔波不過是為了那片刻的溫存。相愛的人總會為見一面找各種理由。
為靜殊上過藥包扎完,浩清很有眼色的早早去睡,把空間留給她的哥哥和李姐姐。
浩森把披風月兌下來隨手搭在床側的椅子上,目光輕挑向自他回來後就一動不動的靜殊,輕笑道︰「盯著我做什麼?」
靜殊以手支頤,右手小心地托著右邊的腮幫子,道︰「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盯著你?」
浩森嗤地一聲笑出聲,嘆口氣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拉過她的手摩挲道︰「還——在生我的氣嗎?」。
「哪兒有?」靜殊微微搖搖頭。
她幾乎忘記了,她和浩森在那天分開前,有過小小的爭執。他這樣舊事重提,看來他在百忙之中回來還有部分原因是為了化解那小小的不愉快。
「這還沒有?」浩森眼神一痛,望著她的左臉頰道︰「那天我強制送你離開,只是不想你再受傷。你總要體諒我!」
靜殊不禁坐直︰「我體諒你了,所以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是你又提起的。」
浩森不禁一怔,半晌才拉過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道︰「是我的錯,好不好。你不要生氣了。」
靜殊嘆口氣︰「浩森,我沒有生氣。真的。是你內心深處里還很在意,你到底是怎麼了?」
那天他說要送她回城,她不過是說了句「還是不要這麼特殊吧」,他就驟然臉色鐵青。她幾乎不知道這件事的憤怒點是在哪里?這會兒剛回來,他復又提及,只能說他心里一直有顆刺。會不會是戰爭的壓力太大了?壓得人煩躁易怒。
徐浩森眼神微暗,沉默不語。靜殊心里微酸,想他暗夜奔波,不願再和他計較這些。不由得回握住他的手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但是你要明白我沒有生你的氣。」
浩森望著她回握著自己的瑩白手指,目光慢慢向上,縴細的胳臂,還有那燈光下如玉如瓷的精致的眉眼,自己連夜奔波而歸,不就是為了這些嗎?那還糾結那麼做什麼呢?他輕嘆一聲,壓下心中思緒。站起來坐到她身畔,攬過她道︰「是我的錯。我們不說這些了。我回來就想和你說說話。」
靜殊把頭輕倚在他的肩頭,柔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徐浩森用下巴輕抵著她柔柔的發絲。手掌與她十指緊扣又放在心口處,似乎這樣才能抵消掉心里的那股煩憂。
後來的歲月里,靜殊每每回想總是暗自後悔。後悔沒有在此時及時讀懂浩森的心境,化去他的誤會。也就是因為此,這場她本以為很快會煙消雲散的細微不愉快。竟慢慢演化為後來一切悲劇的根源。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她和她周圍所有的人,就這樣越走越遠。
浩森第二天離開後,靜殊就招來浩清讓她收拾準備好自己的物品,等著命令下達回廣州的一天。
浩清念叨著很想念父母,弄得靜殊也心有感慨,確實,她也有些想念李明誠和顧蘭洲了。自從在一起生活後,她和他們倆還沒離開過「這麼長」時間呢。還有臉上這一點傷,回去大概又會被顧蘭洲念叨良久吧,靜殊心里暖暖地想著,歸心似箭的心緒就這樣慢慢地充盈心間。
她沒想過,就這樣等待歸期的日子里,一場荒謬的危險正在向她慢慢靠近。
那是中午的時候,浩清自去享受飯後午睡,她沒有午睡的習慣,閑來無事就去浩森的辦公室,翻檢出《孫子兵法》來打發時間。
燦爛的陽光下,暖暖的日光照的人心醉,她坐在廊下,正讀到︰「兵貴勝,不貴久。故知兵之將,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忽然有人喊報告。
她從書里抬起頭,見這喊報告之人似乎是院門口的門衛,便問道︰「什麼事?」
那小兵一並腳跟,挺胸抬頭報告道︰「軍長小姐好,長官那邊派車過來接您。」
長官?浩森嗎?這時候派車來做什麼?靜殊凝眉,心里有些疑問,他明明說不讓自己再去軍營的。
她問道︰「是徐長官嗎?」。
那小兵報告道︰「是。」
既然如此,那就去一趟吧。靜殊站起來道︰「我知道了,車子在門口嗎?」。
那小兵又道︰「是的。」
靜殊點點頭讓他先等著,她回辦公室寫了一則留言給浩清放在桌上,浩清午睡醒來後到這里就會看見。
那小兵見靜殊出來還拿著原來手中的書本,不由得多嘴道︰「小姐,你還帶著書啊?」
靜殊微微一笑︰「路上時間長,拿著打發時間。」
那小兵模了模頭不再言語,心道︰怪不得別人都說軍長小姐很愛讀書,原來她在車上也要帶著。
靜殊和他一起向外走,路上忽然側身望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叫小龍?」
那小衛兵微怔,片刻後臉色忽然發紅,結結巴巴道︰「小姐,您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啊。」
靜殊促狹地瞟他一眼︰「我第一次來拜訪你們長官的那天晚上,不就是你帶我來的麼?昨天我听見有人叫你小龍。」
那小兵一下子想到那天晚上自己的多嘴,臉色由紅不禁慢慢變白,越發結結巴巴道︰「小姐……那天晚上是我口無遮掩……您可不要介意啊。」
靜殊逗他︰「如果我偏偏介意了呢?」
「啊?」那小兵腦門開始出汗,走路也開始不利索,半晌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
靜殊撲哧一笑。那小衛兵驚訝地看她一眼。
靜殊搖搖頭道︰「你多大了,竟然這麼可愛?我逗你玩的。不要介意啊。」
說罷,率先出院。
只留得那小衛兵汗流滿面目瞪口呆。
出了大院。靜殊剛至門口,門外持槍警衛已經整齊劃一地並腳敬禮道︰「軍長小姐好。」她點點頭道︰「你們好。」便轉頭向幾米外一輛穩穩停著的黑色軍車看去。
那車前站了兩個人,靜殊出來的剎那兩人的目光齊刷刷向她射來,待靜殊回望過去,兩人又整齊劃一地趕忙低頭,似乎不敢直視她的目光。靜殊不由得微微嘀咕︰我很嚇人麼?
然而,不過一瞬,兩人中的其中一人,已經疾走上前。敬禮道︰「小姐好。長官讓我前來接您。」
「沒有說什麼事嗎?」。
靜殊不過是下意識多嘴問一句。那人卻忽然眼光一閃,緊張道︰「沒……沒說。」
靜殊奇怪地瞟他一眼,又望向車前的小兵道︰「你們倆嗎?陳岑沒有來?」
「陳……陳岑長官很忙,沒有來。」
浩森指命陳岑隨時伴她出行,但是昨晚陳岑因為些軍事暫時隨浩森回軍營了。這會兒大概確實是在忙,不過這士兵為什麼叫陳岑為長官呢?對外界來說,大家都知道他不過是父親的副官。
靜殊微微搖頭,或許這些士兵確實不知道他的身份,對剛剛進軍營的新兵來說。一些稍微高高在上的人士大概都會尊稱「長官」吧。
她微笑道︰「那我們走吧。」說著,起步上前。
那士兵一直跟著她,在她走到車旁之前,還緊走幾步殷勤地幫她拉開車門。
靜殊微笑著致謝。卻無意瞟見他額頭上竟密密麻麻地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聯想到剛剛的小龍,她不禁暗自苦笑︰「我是這麼讓人害怕嗎?」。
她一個人坐在後座,那士兵和車旁的另外一人也都立馬上車。那士兵還不忘轉頭囑咐一句︰「小姐坐穩了,我們要走了。」說著。幾不可見地掃了大院門口一眼,眼泛凶光。
靜殊點點頭。拿出懷里揣著的《孫子兵法》打算繼續看,那士兵見她也不抬頭只是看書,便向身旁的人施以眼色,車子開始慢慢啟動。
常暈車的人大概都知道,在車上看書最是讓人頭暈,靜殊看著看著這會兒就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她抬起頭望了眼緊閉的車窗,欲搖下來透透風。可是她剛一動,那前方副駕駛座上的士兵就立馬轉頭道︰「你做什麼?!」神情似乎有些激動。
靜殊疑問地看他一眼,那人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的,忙換上恭謹的神色,道︰「小姐,您可是要開窗?」
靜殊點點頭︰「有些頭暈。」說著,一聳肩道︰「大概是看書看得了。」
那人微一訕笑道︰「現在外面亂,長官囑咐小人,不讓隨便開窗戶。」
靜殊只覺得心里有些反胃,道︰「開一點沒有關系,浩森太緊張了。」說著,伸手去搖車窗。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士兵忽然又伸手阻止她︰「小姐,不能開。」他的手竟敢擋住她的去路。
靜殊忽然有些警覺,知道她身份的人一般不敢會這麼放肆。她下意識望向窗外,卻見從車輛走的正是去軍營的路。
會不會是她敏感了?或許這士兵真是為她的安全考慮,她嘆口氣道︰「我真的很難受,窗戶開一條縫兒總無妨吧。」
那士兵似乎在遲疑,靜殊挑眉向他看去,卻發現那正在開車的士兵微微撞了一下他,那士兵被撞之後眼神一轉,才忙笑道︰「好好好,小姐,听您的,但是只能開一點,我們也是為了您的安全。」
靜殊無語地看向他,這人怎麼看起來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不欲多費口舌,她復又坐回原位。
那士兵為她開好窗戶,也回去坐好,只是卻時不時從後視鏡一遍一遍地觀察她。
靜殊丟開書,轉頭望向窗外,微風從窗口傾瀉而進,吹走了胸口的一絲煩悶,卻怎麼也吹不走心里浮起的那絲不對勁。
她忽然出聲叫道︰「停車。」(未完待續。)
PS︰靜殊妹紙會不會出事啊?感覺不妙,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