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莞婉到將軍府時,林鴻志已在福祿院跪得搖搖欲墜,卻是一直咬牙強忍著。
院中的丫鬟婆子們都將各忙各的,引著她去見陳老夫人的僕婦們更是有意無意擋著她視線,將她簇擁在當中。
對于林鴻志,林莞婉是怨過的。
如若不是他,母親也不會早逝,她前世也不會被做為沖喜的新娘替嫁到武肅侯府,最後還落得個一尸兩命。但也正因為替嫁,她也得償所願過,畢竟她嫁的是她傾慕的男子,也才再有這的重活一世。
個中的糾葛林莞婉搞不懂是哪些是因,哪些是果,只知她如今內心大抵還是原諒他這個父親,雖不願親近卻是不怨了。
一路被迎著進了屋,聞著室內熟悉的淡淡藥香,林莞婉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臨床的炕榻厚重鋪設全換了輕軟的綢緞墊子,繡著松樹仙鶴,栩栩如生,陳老夫人便坐在這方神色懨懨。窗子也未打開,一看便知膈應著外邊跪著的人。
「外祖母。」林莞婉快步上前,沒有行禮直接爬上了炕,倚到老人身邊。
陳老夫人臉上當即就展了笑,摟著心愛的外孫女口中直喊乖乖,不時又垂淚起來。
「事情查了清楚,你娘在泉下有知應該也不怨我這沒用的母親,只是外面那個殺千刀如今悔過又有何用,你娘也不會再回來了!」
老人啞著嗓子,林莞婉听著也心里難受,覺得這幾日不見,外祖母好像蒼老了許多。
「外祖母,您別傷心,我想我娘從來沒有怨過您的。」捏著帕子拭去老人眼角的淚水,林莞婉安慰道。
正是此時,听得一陣珠簾嘩啦的響聲,陳老太爺從里間走了出來,怒目圓瞪幾步就出了屋。
還未來得喊人的林莞婉怔住了,隨後听到了自家外祖父中氣十足的咆哮。
「你快給我滾,別以為你是二品大員我就不敢對你動粗,給你一刻鐘時間,滾出我將軍府!!」
這讓滾的人自然是林鴻志,那夾著怒氣的聲音是讓林莞婉都跟著抖了抖,陳老夫人此時卻是一抹淚猛然側身開了窗。「陳三,你給我回來!他要跪你就他跪,我倒看真的能跪到何時,他要是能誠心到跪斷兩條腿,我就願諒他!沒跪斷腿先斷氣,正好一席子卷去埋了,讓他自己找小四求原諒去!」
兩老一前一後的話使得林莞婉更懵了,茫然的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身邊的外祖母,不知這幕是什麼個意思?
外祖父讓她父親滾,是指原諒?外祖母不讓,是氣沒有消?
但好像哪里有點不對。
林莞婉還沒有想明白,怒氣沖沖的陳老太爺又跑回了屋,氣急又無奈的勸自己發妻︰「你說你何必呢,你這是與他置氣還是與自己置氣,眼不見心不煩。你說他在這一日一夜,你連一口水都沒有喝,光哭了,你這不是拿著別人懲罰自己?!」
經這一說,林莞婉是明白過來,原來她外祖父也不是原諒了她父親,不過是煩他氣著了外祖母,心疼外祖母才讓他滾的。陳老太爺的情意讓林莞婉對自己外祖母是生了羨慕。
「我喝不喝水干你什麼事,若沒當年你的糊涂事,又哪來這些樁樁件件。如今你倒是讓人滾了就完了,我的小四受了多少冤屈,能就這樣輕易放過他嗎!」陳老夫人潑辣不減當年,一瞪眼沒給陳老太爺一點面子,給吼了回去了。
陳老太爺被吼得也噎了好半天,最後臉色鐵青,拂袖又沖進了里間。
林莞婉見兩老這就吵得面紅耳赤,擔憂不已,心道昨日就不該有那些顧忌先到將軍府來的。
可是陳老太爺不過進屋一會,嘩拉的珠簾聲又再起,他人再出來時,手上是多了把寒光爍爍的劍,這會別說林莞婉坐不住了,連陳老夫人都嚇一跳。
「陳三你什麼意,和我吵兩句居然就敢拿劍了!」
陳老太爺看了眼妻子,冷哼一聲︰「你恨他,我這便殺了他給你出氣,給小四一個交待,然後你給我好好吃飯休息!」說罷,人已抬步往外去。
滿屋的丫鬟婆子哪敢真讓他出門,很有眼色的都往門口堵,林莞婉嚇得連鞋也沒穿上前扒住了林老太爺。
「外祖父,有話好好說,你拿這個太嚇人了!你要是殺他,我連爹也沒了便不說了,但你還得擔上一個殺了朝廷官員的名聲,皇上那肯定也要怪罪的!你這哪是勸外祖母,你這才是用別人懲罰自己!!」
林莞婉語速極快,將陳老太爺也拖得死死的,陳老夫人見狀一把就奪了他手里劍,扔出了窗外。「你倒是長能耐了,在我跟前也動刀動劍了!我讓他滾還不成,難道你還真要我一把老骨頭還去牢里看你不成!更沒得髒了你的手!!」
陳老太爺這出鬧得是不太像話,但好歹是讓陳老夫人听了勸。
丫鬟婆子們都松了口氣,林莞婉這才放開自家外祖父,然後穿好鞋出了去。
她也得勸勸她父親,不然他固執還在這跪著,保不準那愛妻如命的外祖父真把他 嚓了。
林鴻志果然是不願走的,最終林莞婉嘆了口氣,叫著丫鬟將他生生給扶了起來。「父親,如若您真想得祖母原諒,真不必這般跪著,態度您已經做到了,可光跪著並不能彌補什麼。就如外祖母說的,您跪斷了腿,我娘親也不什麼再回來了,您再跪下去怕是有逼迫之嫌了。您還是先回府再說吧。」
只到自己下巴的女兒一番話,使得林鴻志羞愧不已,也許他真的是用錯了方式方法。不過想來也是,曾經所為他回想過來自己都心寒,又何必說他人。
林鴻志失魂落迫,眸光黯淡,看著面前的女兒久久不能語,最終還是讓丫鬟放開了他,再度跪下朝兩老方向磕了三個響頭,一步一瘸的離開了將軍府。
人走了,林莞婉是真正松了口氣,家里那邊還有兄長,應該不會有什麼亂子。
林鴻志離開,林莞婉回到屋里,兩老已和好如初,一左一右的坐著。陳老太爺吩咐著丫鬟去準備吃食,一口氣說的糕點菜肴都快要趕上滿漢全席了,最後還是陳老夫人自己做主只要了白粥和小菜,說餓久不宜吃太油膩,陳老太爺才算消停。
陪著陳老夫人,伺候著她用過飯,再又說了會話,林莞婉便見老人家露出疲色,又伺候著她歇下才退出了屋。
「小姐,表小姐說在她院子里等你,你這會過去嗎?」。芫花見小主子出來,忙上前。
听見是陳思琳尋她,林莞婉點點頭,吩咐杏兒與木蓮將東西搬到西廂拾掇好,自己與芫花去陳思琳的院子。
陳思琳自坐在花架旁,正在塊紅稠上繡著什麼,林莞婉悄聲走近一瞧,是戲水的鴛鴦,活靈活現的。
「喲,這沒巴掌大的繡花是用在何處?琳姐姐莫不是給我姐夫做荷包用的?這顏色,我姐夫好意思戴出去嗎?」。
身後突然出傳來取笑的聲音,嚇得陳思琳險些被針扎了手,見著是調皮的表妹,嗔了她一眼,臉熱了熱。「成親頭幾日總是穿紅衣裳的,能配得上。」
看著表姐幸福的笑,林莞婉為她開心,可心中也是酸酸的。
上回蘇昭珩求她繡了個並蒂蓮的荷包,卻是未曾見他戴一回,那個藍色配什麼衣裳都合適的吧。
不是不好戴出門,那便是根本沒想著戴,既然這般,何苦又那低聲下氣的求她!
林莞婉想著前些日兩人相處的點點,蘇昭珩的溫柔的討好,不由得委屈又難過,若不是芫花突然捏了她手一把,她怕又得要哭鼻子。
「祖父祖母那沒有鬧了吧。」陳思琳將東西擱到繡筐中,才說了一半又笑了笑。「表妹來了,肯定是沒鬧了,祖父應該是勸好了祖母,祖母就是小孩子心性,但兩老的感情還是真讓人羨慕的。」
林莞婉暗暗吸了吸鼻子,「可不是。」那樣的關切維護,哪個女子不羨慕?
說著,知道了林府事情的陳思琳自然又是一番安慰她,狠罵了小陳氏幾句又歡喜的說林莞婉這算是熬出頭了,往後尚書府也沒有小人敢作祟,這才再說起別的。
由于陳老夫人歇著,上房傳了話午間都各吃各的,別擾了她歇息,所是林莞婉便呆在了陳思琳院子,又喊了在家無所事是的陳明輝湊一塊用飯。
陳思琳雖說出嫁還早,而宋承如今雖還未請封世子,宋家只有他一嫡子,自然這爵位是跑不了的,所以她要準備的東西是許多的。不說一些必要的繡活,每日下午都要抽出時間來習禮儀,宋府還特意派來了個體面的老媽媽,提前給她講宋府的情況,還有一些旁支親戚什麼的。林莞婉在用過飯後也不好再打擾,有些郁郁的回了上房西廂。
木蓮將肥肥胖胖的小灰也裝在籠子里帶了來,林莞婉回到屋,她正喂著食,小灰見著她啪了啪翅膀,仿佛是見禮一般。
看著這個已經圓滾滾的小家伙露著幾分可愛,林莞婉便讓挪了它到里間,逗弄一會,腦海里總是出現與蘇昭珩的種種,難過再度襲來徑直上床和衣強迫自己睡覺去了。
芫花看著難過的小主子,沒好氣的將小灰又給拎了出去,朝木蓮道︰「將它掛遠些,別讓小姐瞧見了,指不定也成烤鴿了!」
接過籠子,木蓮縮了縮脖子,將籠子抱在懷里不透一絲,她怎麼都覺得說話凶巴巴的芫花現在就想烤了小灰?!
時間一晃而過,林莞婉便在將軍府小住了三日,其間她有听到二舅舅帶回來朝堂中消息,睿王不知怎麼惹怒了皇帝,被勒令在王府思過兩個月。
林莞婉能猜到這興許與自家祖父有關,想著睿王被罰思過,那極大可能父親貪墨之事是得到了解決。
祖父究竟是做了什麼這麼快就摘出了父親?
林莞婉有些興奮,迫不及待的想現在就回府,問清楚林老太爺。
可陳老夫人卻是舍不得她這就回府,何況都已經下午,便讓她再住上一晚,明日用過中午飯了再回去。
不忍拒絕老人,林莞婉應了,可這算是幾日來的好消息,她晚間就激動得睡不著了。
翻來覆去幾遭,林莞婉頹然的坐了起來,想著既然睡不著那就起來點個燈看話本吧,興許看著看著就來困意了。
她剛掀了被子坐到床沿,手還沒勾著繡花鞋,突然听到很輕的一點聲音,使得她奇怪四周看了看。
是什麼東西被風吹掉了嗎,好像杏兒沒有關外邊的窗戶。
林莞婉想著,伸手終于夠到了繡花鞋,彎了腰去穿,一個黑影卻是無聲無息已來到她跟前,在林莞婉直起身時便將她抱了個滿懷。
林莞婉被嚇得想要尖叫,蘇昭珩柔柔喚她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生生讓她止了那份惶懼。
「婉婉,你怎麼來了將軍府也不說,害得我好找。你沒在屋里,差點沒嚇得我失了分寸。」蘇昭珩抱著軟軟的小姑娘,心有余悸。
沒在尚書府見著她,他真是擔心死了,借故跑了林老太爺那一趟,厚著臉皮問能不能見她才被告知她出府了。還好他沒有露出異常,否則那老狐狸分分鐘猜到他倆私下見面的事,還有一個林浩祺沒搞定,他可不想再添個難啃的老姜。
被緊緊抱著,勒得呼吸都有些困難,林莞婉全身僵硬,听著蘇昭珩自言自語說了好會,才想起來反抗張嘴咬了離她最近的胳膊。
蘇昭珩被結實咬一口,疼得直抽氣,手勁因此也松了松,林莞婉趁機推了他一把,逃離了他的懷抱。
「你還來做什麼,你不是走了,不是準備再也不理我了嗎?!你快走!」林莞婉想到那夜的無聲拒絕,心酸難過全涌了上來,眼眶不爭氣的就紅了,聲音帶著哽咽。
小姑娘突然發脾氣,還要趕他走,蘇昭珩一怔後也有些郁郁。雖然他已做好心理準備自己肯定惹她生了氣,但親耳又听到她的疏離,心里難過又心疼。
那夜離開後他才想起自己沒來得解釋,本想要回去再說個明白的,卻被許平找來說軍營有急事,這一回軍營就忙到現在才得空回了京。听這帶著哭腔的聲音,他的小姑娘這幾日定然也是委屈難過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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