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你這個……。」
九公子猝不及防欺上來,謝姜身子待向後躲,無奈小手被這人攥的死緊,且……這人身高腿長,一步橫跨,瞬間便將她的兩條腿挾在榻沿兒間。
外間「叮 」一聲,而後幾聲「唔唔……涼涼子……唔!」
悉悉索索一陣響動,妨似有人被拖拽出去。
「謝娘子待要怎地?」九公子垂了眸子,由她光滑白晢的額頭,到彎如弦月的黛眉……再到挺翹的鼻子尖兒,一溜兒看到精致小巧的下頜。來回梭了幾遍,方低聲問︰「趙郎君……他這樣對你麼?」
「嗯?」情急之下,謝姜揚手便要摑他,只是手抬了半截兒,突然怔住。
「怎麼不說話了,不是舌如利刃麼?」說了這句,九公子忽然眉頭一皺,亦是呆了一呆。
因謝姜仰著臉兒,這人又垂眸俯身,她便清清楚楚看見,九公子眸子里先是幾分驚愕懊惱,而後又是恍有所思……再然後,點漆般的眸子一轉,瞬間便直盯下來。
「莫鬧,好好听我說。」神色變幻之間,九公子突然唇角略勾,溫聲道︰「待到子時,我會動身回舞陽。」
「你回舞陽****甚麼事兒,嗯?」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上一刻還氣勢洶洶想咬人,這會兒又溫聲細語。謝姜彈騰彈騰小腿兒︰「松開,硌的疼死了。」
「莫動,先听我說」九公子略閉了閉眼。片刻,又垂眸看了謝姜,低聲道︰「霍傷在郚陽郡勢力頗大。謝大人身在明處,想必一舉一動均有人監視。」
這話她相信,從霍傷築建別宛的時間推測,霍家一系在郚陽少說也經營了十幾年。十幾年的時間,足夠他織就出龐大的關系網。
更何況這十幾年,還是他權柄正盛,如日中天之際。
「你莫擔心。」九公子退了半步。待謝姜蜷腿上了床榻,便又道︰「謝大人不能動,旁的人又不可信。這些事只能對謝娘子說。」
听這話的意思,好像整個郡陽郡,大大小小的世族官宦,都已是霍家一系。
電光石火間。謝姜隱隱覺得不大對。只是念頭方起,手上頓時一緊。九公子低聲道︰「先莫糊思亂想。我只問謝娘子,我在,霍傷便不敢輕舉妄動,若我要走……何策可以牽制于他,嗯?」
這人說的「牽制」,最少有兩個意思,一是將霍傷「牽制」在郚陽。令他不能返回新都或聯絡其他氏家;二是令霍氏一系不敢異動。
「這個好辦,你先松手。」謝姜抖抖小手。趁機提出條件︰「這樣子坐著太冷,我要披衣裳。
「嗯,謝娘子請講。」九公子一派光風霽月,松手退後兩步,直到退出紗幔之外,方轉身走到門口落坐。
「有兩種法子可用」衣架倒了,上頭的大衣裳掉在地下,謝姜便模出起夜用的小夾襖穿︰「一種是,制造些事端,令霍傷無暇他顧;另一種就是你曾用過的,找人假扮成「你」,時不時出來恍一圈,讓霍傷認為你仍在郚陽城。」
這話旁人听著是雲里霧里,九公子眸光微微一滯,瞬間便恍然過來。思忖片刻,抬眸看了謝姜,溫聲道︰「說的仔細些,嗯?」。
「你用的那個「妝扮」……。」謝姜黑而大的眼珠,往九公子臉上一掃,瞬間又翻了個小白眼兒,再淺顯不過的事,怎麼這人好似腦子不咋好使了吶。
既然他可以「改頭換面」裝成別人,當然更可以找人來假扮「九公子」。
「嗯。」九公子眸子里露出幾分好笑。待斂下笑意,忽然神色一肅,淡聲道︰「此次回舞陽,多則月余,快則二十余日可回。在此期間,迢遲與鐵棘等人留給娘子調遣。」
調……遣……,意思就是,他不在的這二十來天,他的一干手下歸自己掌控。謝姜覺得荒謬,莫說自己是個小娘子,就算自己是個男人,九公子這樣做,好似……也有些說不過去。
再者,這人心思深沉難測,決對極少信任旁人,而今交托手下,又透出如此驚天秘事……,謝姜扶了額頭,哼唧道︰「本娘子只想守了阿娘過日子,你還是另尋他人罷。」
夜色深深,案桌上的燈燭跳了幾跳,九公子起身踱到近前,伸手捻了燈芯。待火苗兒又亮起來,方抬眼看了謝姜︰「謝娘子。」
低低喊了這聲,九公子走到榻邊,溫聲問︰「謝娘子想過麼,倘若謝娘子出嫁,二夫人留在謝府,會是怎樣一種境況,嗯?」
如今二夫人纏綿病榻,縱使再有手段,對付趙氏也是有心無力。而謝懷謹,單憑一個嫡子謝奉熙,就不可能對趙氏下狠手。
二夫人處境絕對不妙。
此時此地,這人提醒這些,無非就是想「交換」。罷了,只要二夫人安好,什麼事兒不能做。謝姜抬眸看了九公子︰「公子既然這樣子問,是有甚打算罷。」
燭光閃爍中,九公子低低俯來。這人離的太近,謝姜抬眸瞟了一眼,便垂下頭,咳了一聲︰「那個……你說罷,我听著。」
「這一時期,謝娘子來「牽制」霍家。」謝姜低下小臉兒,九公子便看了她螺髻上的花簪,溫聲道︰「我許謝娘子一諾,三月之內,二夫人會以平妻身份,隨謝大人去新都上任,可以麼?」
因是低著頭,謝姜看不見這人的神色,卻從他低醇平淡的嗓音里,听出來幾分慎重,又幾分認真的意味。
封國律令,側室不能扶為正室,有違者,男女皆仗刑一百,並罰徒徙邊緣凶惡之地。在旁人眼里,這是律法,在九公子眼里……恐怕只是費些功夫的事。
做妾,是二夫人的隱痛。如果自己勞些心力,便能換來她此生了無遺憾……。
這個誘惑……實在有點大!
屋子里靜了下來。
思忖片刻,謝姜抬頭,清澈如水波般的眸子眨了幾眨,細聲細氣道︰「好,這里交給我。」說了這句,略頓了一瞬,一瞬之後又道「我只應承拖二十天,此後,你便需應喏。」
「嗯。」似似早就知道她會應允般,九公子鼻子里低低應了一聲,而後眸光輕飄飄在謝姜小臉上一掃,轉瞬便投向窗外。
窗外夜色沉沉,彎月已升至中天。
「此後,鐵棘與迢遲兩個,凡事會來稟報于謝娘子。」九公子神色冷了下來,仿佛方才的脈脈溫情,很他搭不上半點關系「至于做什麼,又如何做,謝娘子吩咐便是。」
說了這話,九公子便轉身掀了門簾兒。
屋外隱約幾聲低語,又幾聲「吱嘎」開門關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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