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貼身隨持,遠山既要服侍九公子衣食住行,自然會隨他出門會客赴宴,因此對于各大世家掌權家主,及各個世族中的主要人物,他自是認得七八分。
若是謝姜問封王有幾個寵姬,這些姬人的背景出身,母家又勢力如何,他或許知道,此刻謝姜卻問……王宮里有多少個適婚王女。
若是到了適婚年齡的都算上,王宮里近千數姬人美人兒,得誕下多少個閨女?
苦著臉兒想了又想,遠山垂頭喪氣道︰「僕……不知。」
這個問題,謝姜原本就料到他答不上來。
因此等遠山答了話,她便仰了小臉兒看九公子,細聲細氣道︰「依你的身份,上頭那位要想達到目的,只能從地位高的王女里挑選,對罷?」
謝姜的語氣輕柔緩緩,末尾雖然是個問句,卻透出篤定的意思。
九公子似笑非笑,點頭道︰「「若是身份低微,到王家也只能是一般姬妾。姬妾想探查密事要事已是極不容易,更無可能掌控後宛。」
說罷,挑眉看了謝姜「嗯,阿姜接著說。」
謝姜娓娓道︰「王姬只得一個病弱嫡子,自不必提她,如今宮里……記錄在冊的夫人八十二位,名份略高的姬人六百七十七位,另還有近千個美人兒。」
她竟然連這些都知道!
九公子眸中閃過幾分驚訝,溫聲道︰「說下去。嗯?」嘴里說著話兒,極其自然隨意……握住謝姜小手在唇上親了親。
這個……謝姜黑而大的烏眼珠兒向上一斜,瞬間便甩了個無可奈何。又帶了幾分「嫌棄」的白眼兒出來,細聲道︰「只算年齡十歲以上者,如今宮里共有女二十九人。」
知道的如此詳細……九公子眯了眯丹鳳眼。
謝姜哪知道這人心里想甚?她一臉正色道︰「我猜……上頭那位想將王女嫁入王家,一則想要天下人看看,他對瑯琊王氏是如何的無邊恩寵,二則……是忌諱九公子,欲在公子身邊安個釘子。」
這種招數。謝姜不用猜就知道,倘若四王女進了王家門,且以九公子嫡出的身份。她必是下一任大宗婦。
介時瑯琊王氏,至少半數會捏在上頭那位手里。
謝姜相信九公子亦是看的透徹。
九公子微微勾了唇角,抬手……極快刮了下她的鼻尖兒,而後咳了一聲。亦是一臉認真道︰「阿姜是想……將所有適齡王女。都逮了蜜蜂咬幾口麼?」
這不是歪扯嘛!
用蜜蜂對付四王女,是天時地利人和佔齊了,她才「順手為之」一下下。
要是二十九個王女,個個都被蜜蜂蜇,別說封王怎樣想,有心人亦會曉得內里有人搗鬼。
謝姜懶懶打個小呵欠,干脆撇開九公子,扭臉兒看了門簾兒。細聲細氣問︰「如今外面莊稼種了麼,情形怎麼樣?」
這回彎兒拐的雖然大。好在遠山知道。
遠山擦擦額上汗珠,沉聲道︰「因前些日子那場大雨,現今四郡十一扈,可耕種的田畝不足一半兒。許多人房倒屋塌,己淪為流民。」
言外的意思……澇災嚴重。
「半數以上田地不能耕種,就是說流民人數……要佔封國總人數的大半兒。」謝姜心里不由冷笑,饑餓欲死之下,這些人不會搶劫富戶世族麼?不會造反做亂麼?
倘若這些人再被霍傷利用,封國覆滅既在傾刻之間。
現今上頭那位仍蠢蠢,還在挖空心思往世家里插人,豈不知,大禍既在眼前。
只是現在既便說了……這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會懂麼?倒不如先繞一圈兒。謝姜垂下眼瞼,掩住眸中譏諷之色,細聲道︰「天災降臨,倒不如用用卜卦。」
九公子瞬間明白過來。
時人信奉天神。皆認為倘若天降災禍,不是君王失德便是國中出了妖孽,亦或是哪里出了異狀而觸怒天神。
若是將澇災與王女聯系在一起,果真是一勞永逸的作法。
只是,這個小東西翻手間便想要幾十條人命……殺伐太重。
九公子眸光一閃,遂抬手揉揉額角,淡聲問︰「依阿姜的說法,借春祭大典之時將這二十九個王女,用來祭祀上神麼。」
這人嗓音低醇微暗,隱隱透出幾分冷意。
再是掩飾的快,謝姜也看出來剛才他眼神兒隱有不對。
當下索性眼珠兒一轉,探身貼了九公子耳畔嘀咕︰「可以用巫卜卦。以天神降禍,需用王女……祭祀……,介時多長時間,還不是你說了算麼?這樣一來,一切迎刃可解。」
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謝姜原本想要提醒他注意流民,此時便也懶得再提。
思忖片刻,九公子勾了唇角兒,點頭道︰「此策甚妙。」
天色大亮,陽光從窗欞間透進來,屋子里藤花味兒愈發濃郁。
知道接下來這人便要著手布置,再說里頭不定有甚背人的話,與其等著他找借口支人,倒不如自家先走。
謝姜拿了衣裳裙裾,也不喚丫頭,自家窸窸索索穿妥,回身道︰「今日天氣晴好,我出去轉轉。」
意思很明顯,你該干嘛干嘛。
九公子拿眼上下掃了幾遍謝姜,而後丹鳳眼斜瞟了門簾兒,淡聲問︰「夫人的嬤嬤丫頭回來了麼?」
先前九公子與謝姜說話不背不掖,均是常日音量,遠山听的清楚。後來兩人貼著耳朵說話,這人沒有听到。
既便沒有听見後頭兩人說了甚,遠山也察覺到氣氛不對。
兩個人好似在嘔氣,不對,是謝姜與九公子嘔氣。
原本好好的,自家主子怎麼又蹬翻這位的柴禾梱了吶!心里哀嘆歸哀嘆,遠山低眉瞼目,小心道︰「僕今晨己將韓嬤嬤幾人接回來了,現今就在外頭。」
九公子轉眸看了謝姜,淡聲道︰「去罷,莫走的遠了。」
走到哪里你說了算麼?
心里月復誹歸月復誹,謝姜一付乖巧听話的模樣,襝衽屈膝,優雅無比向九公子施了一禮︰「是,阿姜知道。」
說了這句,不等九公子開口,便直接挑簾子出屋。
屋外艷陽當空,藤花架子上層層疊疊,深淺不一的紫色花串兒,幾乎掩住了葉子。
院子里滿滿都是甜香味兒。
謝姜深深吁了口氣,剛要抬腳跨出門檻,房檐下人影子一恍,北斗便撲上來︰「哎呀!娘子,奴婢們想死娘子了哎!」
小丫頭渾似忘了甚麼規矩不規矩,扯了謝姜衣袖,咭咭咕咕不放。
這邊兒韓嬤嬤領了玉京寒塘上前施禮︰「奴婢們見過娘子。」
寑屋里還有兩個人……謝姜眼珠兒一掃韓嬤嬤。
韓嬤嬤心領神會,臉色一沉,佯裝喝斥道︰「忘了規矩了麼?哪有奴婢扯住主子不撤手的,快松開。」說了這句,轉回來緩聲問謝姜︰「此時春意濃濃,娘子想出去走走麼?」
謝姜細聲道︰「原本我也要出去玩。」說到這里,略一蹙眉,又道︰「去西邊兒罷,那里有大片花圃。」
看眼色听話音兒這種本事,幾個丫頭均是「修煉」的爐火純青。
玉京不動聲色挽了謝姜,輕聲細語道︰「奴婢知道那個地方,繞過兩幢院子即是。」
四個人便擁著謝姜出了院子。
待轉過一幢石屋,韓嬤嬤兩眼一掃三個丫頭,當下玉京寒塘便緩下步子,拉開謝姜與韓嬤嬤七八步,北斗則急步竄到了前頭。
這樣子說話,就算謝姜身邊有人暗中隨侍,任再尖的耳朵,只要近不了三步之內,便無法偷听兩個人都說了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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