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蘿嘴角便漾起一抹苦笑。垂下頭,盡量不讓天樓看見她眼中那閃爍的淚光,「其實……我有時也會想起你。幾次了……不管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天樓頓感姬玉蘿內心惶恐不安。這是個良機,只有她知道逃走的男子身份。試探地道︰「你有什麼事大可以跟我說。也許,我能幫到你!」
姬玉蘿嘴里苦苦的,心里暗想︰為何月夜會對她那麼粗暴?他為何就不能如天樓一樣的寬厚純良?卻又搪塞道︰「我已貴為公主,會有什麼事!」
「是啊!你現在是已經貴為公主。如願以償錦衣玉食。可戴著假面具做人,你快樂嗎?」。
姬玉蘿抬頭,若有所思望著殿內的帷幔。
在荷苑五年,那是最快樂的時光,可一進皇宮她沒有一天快樂過。特別是今晚,月夜的那一腳簡直就是踢碎了她的心。她不敢想象,以後與月夜生活在一起,他還會不會這般粗暴的對她。
天樓苦口婆心地道︰「蘿兒!錦衣玉食雖好,卻比不過心懷坦蕩!」
他稱呼親切,姬玉蘿卻沒怒斥,默認了他的稱呼。埋頭,飛針走針,固執地道︰「我沒什麼不坦蕩的。天樓!你該回去了。」
下了逐客令,瞧著姬玉蘿不願道出心中事,天樓也只得站了起來。
她找了把油紙傘遞給他,卻不敢看他真誠的眼楮。
他接過,出了門,又滿是期望地折轉身,「蘿兒!你的身份我都瞞下了。你要相信,我可以為你分擔一切!」
姬玉蘿的心一下子刺痛,含笑點頭。
門關上,天樓沉痛地悵然一嘆,負手向幽幽環廊走去。
他又失敗了,敗在她的固執與忠心上。任他苦口婆心、言行示好,她都不為所動。
「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才俊男人才會讓她那麼死心踏地的效命?」
回答天樓的只有肆虐的風,飄進來的細雨,更熾亮的電光,更大的轟轟雷聲。
殿門輕開一條縫,不時掠過的閃電照亮了環廊,天樓失落的背影在廊里猝亮猝黑,漸行漸遠。兩滴清淚滑出眼眶,姬玉蘿復輕輕關上殿門。
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她正在把真正關心她的人拒之門外,那難能可貴的關懷不是月夜所能給予……
太尉府夏侯傅書房。沉悶而壓抑。
夏侯傅一點也沒有回房睡的意思。陰冷著臉坐在扶手椅上,一言不發。
晚間正堂酒宴的酒竟然被人投毒,他怎麼能安寢,又怎能不叫他苦苦尋思。
窗外暴雨如注,嘩嘩聲與雷聲不絕耳,猶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游刃官場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危險四伏。
坐于一旁椅子的夏侯子莘咕咕喝了口茶水,掌壓蓋瓷兒,莽聲莽氣向夏侯傅道︰「爹!你對毒酒一事怎麼看?」
夏侯傅不快撩一眼兒子,眉宇間有幾分不耐煩。
「剛才要不是發現及時後果不堪設想!」夏侯子莘又道︰「依兒子看來,投毒的人不是皇上派來的就是姜楚陌。姜楚陌的北軍算個屁。我的南軍完全有能力火速拿下皇宮。扶爹你坐上皇位。」
夏侯傅拍椅幾而起,滿面憤色,「你就一個莽夫,成不了大器。不及你二弟三分之一。」
夏侯子莘吹胡子瞪眼半晌,霍地站起,「他行又怎麼樣?他行,他為你出謀劃策過嗎?關心過朝政嗎?還不是一天在武庫例行公事。整日里沉迷于酒曲以及武功中。玩物喪志,雖說醉于鑽研武功,可瞧瞧也沒一點長進,不過是些狗招貓式,還不及一個普通護院。再說,他生母說是五姨娘,身份其實不就是一個上等丫頭。」
這是不爭的事實,夏侯傅長嘆一聲,在椅子上坐下,「幾年前都怪爹當斷不斷,錯失良機,如今後悔已是晚矣!這次,自天香公主回宮,皇上就待他們姜家父子如一家人。經常夜召姜古入宮密談。那公主就更不用說了。听說口口聲聲喚姜楚陌為大哥哥,親熱得不行。皇太後更是有意招姜楚陌為駙馬。情況太過復雜,此一時彼一時啊!」
「要不然……」夏侯子莘眼珠一轉,湊近夏侯傅,做了個殺的手勢。
「這用得著你說!」夏侯傅白了夏侯子莘一眼,「但姜楚陌的身手你不是沒領教過。那姜相進出都帶著柳凌雲,實難下手。皇宮侍衛眾多,殺公主更不是上策。」
「那晚我就想殺了公主。不巧的是,被馬如風破壞。」夏侯子莘一掌擊在椅幾上,引有遺憾。
轟隆一聲雷響,門恰在此刻被輕輕叩響,打斷了父子倆的談話。夏侯傅警惕地問︰「誰?」
「爹!還沒睡嗎?」。門外響起一個好听的男磁音。
夏侯傅難為的咧嘴,想斥責門外人回去,又開不了口。沉思會兒,臉色和軟,示意夏侯子莘開門。
夏侯子莘不情願地拉開了門。一身睡寢衣的二十多歲男子長身玉立于門外。
風輕輕,摻雜著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他寬松而濕潤的寢袍微微撩動,驚雷閃電與無邊無際的黑簇擁著他,朦朦朧朧,恍若謫仙。
男子俏麗的眼角帶笑,規矩朝夏侯子莘揖一禮,「大哥也在啊!」
夏侯子莘冷哼一聲,理也不理,扭頭就往回走。
再是庶出,終是自家兄弟,當著父面沒必要做得這樣過份。夏侯傅不滿地白了夏侯子莘一眼,向門外的男子道︰「夜兒不也沒睡,快快進來。」
男子俯身抱起擱門前的酒壇,沉緩邁進門來。把酒壇輕輕放于地毯,有禮地向夏侯傅作揖,「孩兒剛在酒窖拿了壇酒,見爹書房燈亮著,便過來看看……爹!夜深寒氣重,要不,孩兒把酒留這兒。爹也好驅驅寒。」
夏侯傅抬手拒絕,嘴里道︰「夜兒!今晚你怎麼知道那壇酒里有毒?」
男子眸如星辰,一閃一閃,「爹!孩兒經常出入酒窖,酒窖里有多少品種的酒,各是什麼味孩兒怎會不知道。那壇酒飄香,香氣十分好聞。自是有異,但有毒卻也出乎孩兒預料。」
「原來如此!」夏侯傅還以為二兒子有什麼異能,一听之下大所失望,廢兒還是廢兒,斂了笑意,垂頭揮手讓來人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