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難料,白雲蒼狗。誰也不會想到當年一個小木戶,八年後居然搖身一變成為如今的開國功臣。
賀峰確實是一個有膽識、有野心的男人。前朝大興土木,皇帝熱衷于建行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個皇帝恨不得將所有的土地都建成他奢華的行宮。古代建房子需要大量的木材,作為木戶的賀峰抓住機遇發家致富,積累了大量財富。
然而一個有野心的男人,絕對不會甘于居于士農工商的最下等。賀峰開始利用財富與關系,結交權貴,打造自己的關系網。在國家動蕩之際,他利用關系結交到當時還是太尉的趙城,用全部身家,舉賀家各族子弟之力,支持趙城的起義。
這是一個冒險的行動,搞不好就要全家掉腦袋,當時不少人嘲笑賀峰看不清局勢。然而這孤注一擲的冒險舉動,卻為賀峰獲得了開國二等功臣的榮耀。如今的他搖身<一變成為了尚書省兵部的庫部郎,職掌全國武器軍備設施的政令,位居五品,是朝廷的清要官。
以往那些看不起賀峰的人,這時才明白原來看不清局勢的人是自己,這賀峰可謂是精明著呢。如今悔不當初沒有對賀峰好點,現在巴結也來不及了。
八歲的佟安然站在賀府的高門朱門前,不經感嘆道這世間還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不會想到如今的官老爺是當然被人瞧不起的木戶,所以人能改變自己的命運,自古以來便是有的。
佟安然期許她的未來命運,會因為踏進賀府的這一刻而改變。
「你們這幾個等一會給我規矩點,要是惹了官夫人不高興,到時候有你們好受的。」人伢子對著佟安然這一群八九歲的女孩恐嚇道,這賀府財大氣粗,可不能得罪了。
佟安然安安分分的跟在人伢子的身後進了賀府的大門。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她看著這華麗府院,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與賀家有牽連。
濟州瘟疫爆發,佟老頭夫妻兩固然懂得醫術。但是因為年老體弱抵不住,不久便病逝。孤苦伶仃的佟安然為了埋葬佟老頭夫妻兩,把自己給買給人伢子了。幾經轉手,卻來到了賀家,這還果真是命運弄人啊。
在氣派的賀府兜兜轉轉走了許久,佟安然才終于再次看到柳氏。此刻的柳氏比起八年來,狀態好了不少,面色紅潤,膚白似雪。其身穿一身藍靛色緞面妝花外裳,顯得貴氣逼人。滿頭金釵銀飾,看起來還真真是暴發戶氣十足。
果然身份地位換了,這氣質還真是一時半會換不了。
「夫人,最新一批人小的帶來了,還請夫人挑選。」人伢子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完全沒有在佟安然這些小丫頭面前那種凶神惡煞的模樣。
柳氏瞥了一眼人伢子,故作姿態的放下了手中的粉彩福祿杯,然後眼神示意了一邊站著的徐媽媽。如今她是夫人了,這種小事她才不屑親自來做呢。
「你們都抬起頭來,給夫人瞧瞧模樣。」徐媽媽作為柳氏身旁待的最久的人,立刻明白了柳氏意思。
徐媽媽的話一出,下面的十幾個女孩便紛紛抬起頭來。佟安然微微揚起頭,她很想抓住這次機遇,看一看這個柳氏對當年丟棄的女兒到底有沒有半點憐憫。
她要抓住這一次機會,徹底翻身。她不甘心做奴婢,作為現代人,她的骨子沒有這與生俱來的奴性。向來不甘低人一等的佟安然,不願意一輩子過著這種卑躬屈膝的生活。既然重活一回,她也沒有什麼好怕的,她要做便要做那人上人。
在這個女人一輩子都是附庸的社會,她佟安然目前唯一的籌碼便是柳氏女兒的身份。
「喲,好大的陣仗,怎麼沒有人通知本夫人。」
盈盈的笑聲從門口傳來,柳氏臉色突變,不愉之色溢于言表。佟安然知道來的人,柳氏定是很不歡喜,甚至還有些痛恨。
「妹妹說笑了,府上欲進一批新人。待選好了,便給妹妹送去。」柳氏壓下心中的不快,這個女人每次就要在外人面前顯擺,深怕別人不知道這賀府掌權的是她。
來人已經走到柳氏面前,周圍的婢女趕緊迎著這位夫人坐到柳氏的另一邊。這是一個貴氣的女人,舉手投足中都散發貴族的儀態,眉眼間透著不可言說的凜冽。
此人便是賀峰的平妻楊氏,楊氏不同于柳氏低微的出生。楊氏出生于高門大族,與前朝皇後楊氏同出一族。父親是前朝的宰相,如今弟弟又是當朝的宰相,身份可謂是貴不可言。
由于楊氏此人明詩習禮,文采出眾,所以眼高頗高。三十余歲仍未出嫁,直至當朝皇帝做媒將其許配給賀峰,成就了一段佳話。對于這傳聞,柳氏是不信,不知道在心里暗罵過楊氏多少回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破爛貨,這些極其惡毒的話。
賀峰娶了楊氏最大的好處,便是抬高了賀家的門第。以往賀峰上朝,不少出生高門的官員十分瞧不起這商戶出生的賀峰,但是與楊氏通婚便大大改善這一情況。所以在賀家,楊氏可謂是一手遮天,柳氏向來要看她的眼色過活。
「莫要姐姐操勞,既然也要給明秀選丫鬟,讓就明秀親自看看吧。」
話語間,一個穿著紫色緞面繡服,長相秀麗的四五歲女童,便邁著小步子來到佟安然一行人面前。柳氏自知自己地位,便沒有出聲,心中倒是把這個楊氏又罵了好幾通。
佟安然感覺情況不對,敢情柳氏這個糟糠之妻沒有什麼地位,混得很憋屈啊。這下她的算盤看來要大大的打折扣了,一個活得憋屈的女人怎麼能護她。
在佟安然胡思亂想之際,賀明秀這個小家伙就已經決定好了,她伏在楊氏的腿上,一雙明亮的大眼楮一眨一眨的看著楊氏,聲音軟軟的道「娘親,我覺得這個兩個好玩。」
只見賀明秀一只手指了指佟安然,然後又接著指了指另外一個女孩。從佟安然和另外一個女孩的選擇上來看,這個賀明秀喜歡選擇看起來最落魄的。
越是落魄的丫鬟,看起來越能襯托出她的嬌俏可愛。
楊氏看到自家女兒這般撒嬌的模樣,心都蘇了。不過就是兩個丫鬟,若是做得不好再趕出去就是,所以便隨了賀明秀的意。
這時佟安然松了一口氣,剛剛深怕自己選不上。縱然目前柳氏沒有掌權,也不代表未來不會掌權。退一萬步來說在大戶當個丫鬟,也比被人伢子賣到亂七八糟的地方好。
選完了丫鬟,楊氏便以不打擾姐姐為由,優雅的離開了。氣得柳氏直咬牙,這個楊氏就是來給自己下馬威的。
柳氏這麼痛恨楊氏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原本就只有她和賀峰柔情蜜意,沒想到突然皇上下旨塞了一個老女人給賀峰,這老女人還不能不接,畢竟是皇上賜得。這個仗著自己的出生,本來當妾都不配的女人,居然和她平起平坐,而且還要她稱那個老女人一聲姐姐,實在是可氣至極。
變成了丫鬟的佟安然,听了府里的嬤嬤講完規矩後,便被領到丫鬟住的地方。佟安然的名字還是沒有變,因為楊氏覺得寓意不錯,另外一個一起被選中的女孩被叫做安寧。
幾個月下來,佟安然除了跟在四五歲的賀明秀身後,也沒有什麼事情好干。她在樂得個清閑的同時,倒是打听清楚了賀府的情況。
雖然說柳氏的身份抵不過楊氏,短期處于不利情況。但是從長期情況來看她還是很有利的,柳氏的優勢便是她有兩個兒子,而楊氏只有兩個女兒。
這消息倒是讓佟安然高興不少,柳氏沒有女兒,所以對當初的女兒愧疚的可能性就更大。再者她有兩個兒子,若是楊氏一直沒有兒子的話,那賀府遲早還是柳氏掌權。
看著自己粗糙不堪的手,佟安然暗暗下定決心,她一定改變這一切。同時佟安然也對那個和自己身份互換的孩子感了興趣,她要看看那個奪走自己身份的孩子活得怎麼樣。
思此佟安然便偷偷跑到外面的燈籠底下,趁著月光正明,開始看起佟老頭留下的醫書。雖然她不打算去干治病救人的活,畢竟在這個時代做這種事情都是沒地位。不過她覺得學些醫術,至少能護著自己的
改變命運的第一步,便是改變自己。月色下佟安然的目光灼灼,仿佛潛伏在黑夜中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