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霜色皚皚。
拓跋達一出宮殿,便覺得寒冷來襲。這趙國的寒冷比北魏國更勝一籌,那種冷是濕寒入骨的徹心涼。
一路走來,除了巡邏的侍衛,便只有黑夜里閃爍的群星。
有時候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往日的恩怨似乎便看輕了不少。前世的榮華富貴盡享,一生卻被仇恨與殺戮包圍。
忽而一陣寒風吹過,天上落下了微小白色晶瑩的雪花,飄飄揚揚地灑向這天地之間,肆意妄為。
拓跋達忍不住伸出手去,感受這小巧的家伙在自己溫熱的手掌心融化的感覺。北魏國向來下得是鵝毛般的大雪,來得重且猛。
透過著飄飄揚揚的雪花雨,拓跋達遠遠望去,便看見槐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槐樹,懷人,以後我便站著這里等你,好不好。」溫柔的眼神仿佛*在訴說最深的情話「等你凱旋歸來,我便煮一壺熱酒,與你一同賞這北魏的初雪。」
昔日的溫柔下卻埋藏最深的禍心,拓跋達神色有些黯淡,她會不會和她一樣呢?
趙國的初雪來得很美,卻冷得在寒風中站了許久的賀小蠻,整個人直哆嗦。這個太後究竟什麼時候才肯放人啊。
忽然一陣溫暖將賀小蠻整個人包裹起來,凍傻了她有些愣愣的抬起頭來。
第一次賀小蠻覺得拓跋達看她的眼神,這般柔和。仿佛瞬間可以掐出水來。
拓跋達微微低頭,將賀小蠻身上的黑色大氅系緊。近距離的靠近,他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寒氣。
「為何這麼傻站在這里等我。」拓跋達雖然嘴上指責賀小蠻,聲音卻溫柔的很。
「因為我想要進入你的心。」
直白的話語讓拓跋達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片刻才听到他說道︰
「不知羞。」
此刻的賀小蠻快要凍成塊了,連抬嘴皮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系緊賀小蠻身上的大氅,拓跋達背對賀小蠻便蹲下了身子。
「你……你干嘛?」賀小蠻有些不敢置信。
「上來。」命令式的話語,不容商榷。
賀小蠻身上一笑,拉緊自己身上的大氅,猴急便撲上拓跋達的背。
拓跋達穩穩地站起身。嘴角不由自主的彎起。此刻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背後的人。微微的顫抖。
此刻他們的距離這般的近,近的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聲。
「你的心跳的很快。」
「哪有。」賀小蠻下意識反駁道,她也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能離拓跋達這般近,想起當初他可傲嬌的很。一點都看不起宮女。
「賀小蠻。」
「嗯?」
還好這一世我遇到了你。
「叫我干什麼?」
「你好重。」
女人的體重千百年便是不能提的話題。賀小蠻下意識勒緊了拓跋達的脖子。
趙國的初雪來得突然。飄揚于天地間,瞬間將整個皇宮籠罩。
待拓跋達回到宮殿之後,背上的賀小蠻早已昏昏沉沉睡去。拓跋達小心翼翼將她抱起放在床榻上。伸手解去她身上的黑色大氅。
由于重力,賀小蠻整個身子順勢倒在拓跋達的懷中。瞬間軟香浮玉在懷,拓跋達不由得喉嚨一緊。全身皆不知所措,整個人便僵硬在那里。
此刻大概是拓跋達做了三十多年的北魏皇最窘迫的一刻,他又不是沒有見過女人,怎麼這一個賀小蠻便弄得他如此不堪呢。
定下心神,拓跋達小小翼翼將睡著的賀小蠻放在床—上。睡顏如玉,昏暗的燈光下,一切皆顯得如此情不自禁。
拓跋達微微低下頭在昏睡過去的小宮女頭上印上一個吻。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將對方的一切皆佔有。拓跋達有些不舍得離開了賀小蠻的額頭,惡作劇般的捏了捏她圓潤的小臉蛋。
目光卻在觸及到賀小蠻腰間那塊玉佩時閃了閃,那是用來交換那個女人畫像時,拓跋達給她的玉佩,沒想到她竟然佩戴到腰間。
這個女人,他還是拿她沒有辦法。此刻的拓跋達有些慶幸,還好這一世他提前愛上了她。誰也不會知道這塊玉佩對拓跋達的意義有多巨大,這是他父皇還在做質子的時候,送給他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生辰禮物。
月光交織著飄揚的白雪,不知在這寂寂深夜勾起多少人的回憶,痛徹心扉。
修長的手指探出外,任冰涼的雪花沾染。趙權目光沉沉,縱然小嬋已經離去那麼久,可是他總覺得自己的世界,她無處不在。
這一生,他抵得過刀光劍影,卻受不住她的眼淚。
那天夜初晨,燈火如豆。輸了一夜棋的楊嬋,此刻在雪地里像兔子一樣跑著,身後的趙權抱著白貓靜靜的站在她身後。
突然楊嬋轉身,手握一個雪球,便向趙權直直扔去。只見趙權身影一閃,雪球撲了個空。補刀白貓應時的喵了一聲,肆意嘲笑主子的愚笨。
自討沒趣的楊嬋往梅林深處走去,寒風吹落一路落紅。楊嬋低著頭在地上滿頭苦干,不許偷看的趙權听話的站在遠處。梅林間裹著狐裘的女子,蹲在雪地上,小小的一團,實是可愛。
終于大功告成的楊嬋興奮的跑到趙權面前,嬌容白里透紅。像是獻寶般,楊嬋領著趙權來到她剛剛倒騰的雪地前。
皚皚白雪上,粉紅的梅花瓣拼成兩個參差不齊的大字,趙權。
等著被夸獎的楊嬋,滿臉的喜滋滋。看著傻樂的小嬋,趙權笑了,還真是個小傻子。
忽而一陣冬風來,那三字花瓣隨風飛揚。楊嬋急的趕緊去護住,被放下的白貓也撲騰著爪子,追逐飄揚的花瓣。
抗不住冬風的肆虐,趙權二字早已經支離破碎。可是少女護花的身影在那個飄雪的冬天,深深烙在趙權心里,久久不去。
可惜人生本就是一場變幻莫測的戲,趙權絕想不到以後沒有楊嬋人生,更是一場至死方休的相思局。
為什麼他會這麼倔強不肯低頭呢,如果當初只要他服軟,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沒有人可以回答趙權的話,回答他的只是一片片飄揚在空中的雪花。
斯人不復,山河再好,亦不過徒增傷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