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蘇晚卿嫁進翊王府遇到的第一個波折就是出在嫁妝上。
那件事雖說跟她最後所經受的那些比起來不過爾爾,但是在當時還是讓她心有余悸了好一段日子。
她從小生活在親人的庇護下,哪里見過刀光劍影,更何況是在自己成親之日?
前世在她出嫁之前,不知怎麼回事,有匪徒听聞她的嫁妝里有不少絕世珍寶,忌憚太尉府守衛森嚴,便鋌而走險,在她成親路上暗暗設下埋伏。
太尉府的人固然不是無能之輩,那些人最後也只從妝奩里拿走了些零碎,可刀劍相抵,終究不免有人受傷,這麼一鬧讓她的吉日見了血光,令蘇家大失顏面,成了京城公卿圈子里的笑柄……
那段往事對蘇晚卿來說顯然算不上美好,她也明白自己決不能任由往事重演,只是,此番應當如何破解?
蘇.+du.晚卿念及此處,自是沒了睡意,便屏退左右,獨自思量起來,沉默中,她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叩在茶蓋上,發出「嗒」「嗒」的響動。
記憶里,成親那日事發在眾目睽睽之下,來人的身份又確實是京郊一地的寇匪,當初並沒有人往別處懷疑。就連翊王與她的爹爹蘇太尉派去追查的人,也只查到劫匪所為是听信了外頭的小道消息,並未受人指使。
但蘇晚卿歷經前世種種,如今自然不難看出這背後是誰在搗鬼。
只是她原以為,前世查不出真相,是劫匪與沈家有不為人知的干系,咬死了不說實話的緣故,如今看來,倒像是她給想岔了。
是了,既然那些劫匪今晚會派人來試探虛實,足以說明他們對這個消息的出處也不怎麼相信,並未與沈家同氣連聲。
蘇晚卿想到這里,眸光微閃,露出了一個輕笑。
天很快便亮了。
因為夜里的事,太尉府的人後半夜都睡的不大安穩,天一蒙蒙亮,便紛紛起來了,畢竟府上的小姐婚事將近,他們手上還有不少事需要忙活。
蘇晚卿听到外頭的動靜,下意識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出聲道︰「什麼時辰了?」
紅芙溫柔的聲音從外傳來︰「回稟小姐,卯初三刻了。」
蘇晚卿呼出一口氣,坐起身道︰「起榻吧。」
「是。」推門聲後,應聲走入幾個端著水盆、茶盞的婢女,紅芙與碧蕪跟著走了進來,行過禮,二人上前為蘇晚卿更衣。
「紅芙,一會兒你在府里轉轉,將各院的財物清點情況稟報給我。」蘇晚卿一邊理著自己的衣袖,一邊囑咐道。
「是。」
屋里只剩下一陣靜默的梳洗聲。
蘇晚卿見她二人安靜的有些反常,便疑惑的看了過去,正對上紅芙欲言又止的神情,碧蕪則是抿著唇,面上隱有不悅。
「你們怎麼了?」
碧蕪努了努嘴,看了一眼紅芙,又朝門外瞥了一眼,「小姐,夫人身邊的白艾來了。」
話音一落,旁邊伺候的婢女都一個個斂聲屏氣,小心翼翼起來,屋里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古怪,
蘇晚卿看著眾人的反應,也微微蹙了眉。
碧蕪口中的夫人,是蘇晚卿的繼母,入府至今已有六年,府里上下無人不知,蘇晚卿心里對她這位繼母極為不喜,平素相處起來也淡淡的,幾乎從未給過笑臉。
這樣的日子蘇晚卿不痛不癢的過了數年,現下瞧著一眾婢女們這副生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模樣,卻突然感到有些懊悔。
蘇晚卿沉吟片刻,淡淡道︰「讓她進來吧。」
碧蕪應了一聲,將在外候著的白艾領進了屋里,婢女們見來人入內,皆作眼觀鼻鼻觀心狀,連眼也不敢抬了。
白艾對這種氣氛顯然已經習慣了,大大方方的上前見禮,關切道︰「小姐,您今日精神可好?」
蘇晚卿三更天夢醒之後,就沒有再睡,精神自是好不到哪里去,只點點頭,「尚可,你一大早過來,是母親有什麼吩咐嗎?」。
白艾覷了一眼蘇晚卿的神色,解釋道︰「夫人昨夜听聞有人闖入府中,擔心小姐受了驚嚇,所以遣奴婢過來看看。」
碧蕪卻是笑了,不待自家主子答話,意味深長道︰「白艾姐姐對夫人很忠心啊,怕是早就忘記舊主是誰了吧。」
白艾聞言,臉色霎時一白。
碧蕪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白艾並不是跟著這位繼室嫁進來的丫鬟,她與紅芙都是蘇晚卿生母身邊莊嬤嬤的孫女,在蘇晚卿的繼母入府後,莊嬤嬤告老還鄉,只留下了她們兩個,年歲大的白艾在繼室身邊,年歲小的紅芙則在蘇晚卿身邊伺候。
嚴格說起來,蘇晚卿的生母也算是她們的舊主,但她們姐妹二人對這位繼室的態度頗為曖昧,尤其是白艾,幾乎到了言听計從的地步。
而碧蕪自幼以自家小姐的好惡為好惡,平日紅芙不愛在這事上置喙,且二人總在一處感情深厚也就罷了,她對處處為繼室說話的白艾卻是打心里瞧不上眼的。
不說碧蕪,便是以往的蘇晚卿,對白艾也不是沒有看法。
白艾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了一陣,終于擠出一個笑來,想要把尷尬的場面應付過去。
不料,蘇晚卿這時候突然開了口,對白艾道︰「恩,母親的好意我知道了。」
眾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訝異,碧蕪也愣了愣,吃驚的朝自家小姐看了一眼,便對上一道略含警示的目光,訥訥的不敢接話了。
白艾一怔之後,顯然有些喜出望外,望著蘇晚卿回了好幾聲「是」,頓了頓又道︰「奴婢差些忘了,夫人吩咐奴婢等小姐起榻後,請您過去一趟,還有一些事宜需要小姐定奪。」
蘇晚卿點了點頭,也干脆的應下了。
眾人鮮少見她對繼室身邊的人這般溫和,直到白艾從屋里退了出去,碧蕪也沒回過神來,紅芙也被自家小姐的轉變弄得有些迷糊。
不過蘇晚卿在白艾走後有些心不在焉,動作也快了不少,碧蕪想問的話臨到嘴邊,還是給咽下去了。
梳洗過後,蘇晚卿在婢女的伺候下草草用了些早飯,便出了院子往正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