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想到,能在深宮里做大太監的不會是等閑之輩,能有余力在宮外置辦這麼一份家業,明目張膽娶上三個老婆的,心機更得深沉無比。
最近,府里一發生點什麼情況,他就深深的看我一眼,眼中無言,勝似千言。
他的眼神讓我心虛。
我本來待在房間里老老實實的避風頭,他卻像一條影子,悄無聲息的進來了,或許深宮中的太監都有這一項技能吧,畢竟在勾心斗角的旋渦中,只有影子還安全些。
我給他倒了一盞茶,我房里獨特的香茶。
他咂了一口,臉上露出了些微痛苦的神色,最終他還是咽了下去,苦笑一聲︰
「你房里的茶,味道果然較別處不同啊,上次的也是這樣。」
我淺淺一笑,臉上的酒窩別具風情,將茶盞的蓋子一扣,輕輕放在了桌上,同時輕輕挽起袖子,使之不被桌上的水跡沾染。
「老爺說笑了,雀兒剛進門不久,對府中的一切尚不熟悉,房中沒什麼好茶,委屈老爺了。」
魏仁義終于還是把茶盞放下了,放得遠遠的,這輩子是不想再踫了。
這些茶是我上次在茶葉市場買的最便宜的茶渣,一毛錢一包,其實就是土沫子,因為我和銀兒都不愛喝茶,所以茶葉罐里都是土沫子。雖然自己不喝……但是大夫人或者二夫人來的時候可以坑她們一下,沒想到被魏仁義第一個喝到了。
這樣也好,讓他感受一下雀兒夫人這里的貧苦。
魏仁義盯著我的眼楮看,眼神里滿是拷問的鋒芒,而我也回看他。
無論再精明的男人,在面對女人時都會變成愚蠢的動物,無論他有多帥,無論他是不是個太監……雄性這個攻擊性十足的群體總會注視我們女人的眼楮,妄圖用他們自以為犀利的眼神無形的威嚴讓我們屈服並暴露出心中的秘密,然而我們女人只需要一點溫柔、一絲委屈、一抹秋水,就能讓他的怒意土崩瓦解。
前提是你夠迷人,而我足夠迷人。
「咳咳,之前竹兒的菜,是你做的手腳吧?」他的眼神沒了用處,只好用嘴巴問我。
「為什麼你會覺得是我?」我坦然的看著他,不就下個藥嗎,有什麼大不了,對此我問心無愧。
「因為……別人沒有你這麼聰明啊……」
魏仁義輕笑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托起我的下巴,他的手指溫潤如玉,指尖從下巴滑到我的臉上,帶起一陣觸電的感覺,尤其是他那張精致絕倫的臉上泛起一抹邪魅的神韻時,那雙火焰熊熊燃燒的眼楮。
而我,卻悄然扭了扭下巴,避開了他。
「今天笑花姐姐去花園里散步,踩到了狗屎,連著說晦氣的回房去了,然而咱們家並沒有養狗……相公不會覺得這事兒也是雀兒干的吧?」
「當然不會,多半是竹兒受了委屈在出氣吧……雖然我可能因為雀兒你拉了兩次肚子,但是也不會因為這個就把什麼都賴到你的頭上。」他舌忝了舌忝剛才模我下巴的手指,這個變態。
「為什麼不懷疑我呢?你拉了兩次肚子,怨氣很重啊……懷疑是我干的應該比較合理吧,畢竟二夫人整天做的都是飲食,不太像鼓搗狗屎的人。」我笑了笑,撢了撢衣服上的茶渣。
「竹兒雖然性子好強,但卻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你們姐妹的爭斗我大致都清楚,丫鬟們的勾當我就不知了,不過我卻知道絕不會是你的……」魏仁義神秘一笑,笑容僵硬,眼中的火焰扭曲了幾下,映射出他的惡趣味來。
我拍了拍手,對他的智慧表示贊賞,然後道︰
「相公,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絕對不會是我的呢?」
「因為我覺得如果是雀兒你,是會在狗屎里倒著插根釘子的。」他一臉平靜的回答,就好像我真的是這麼陰損的人一樣。
陽光從窗戶的空隙里照進來,照在魏仁義臉上,讓他的精致容顏半陽半陰,更添幾分邪魅。他眼中的火焰,似乎已經燃燒到了極致,變成了幽光。
「你曬臉了。」我說。
「沒有關系。」他說。
他沉默著,我也沉默著,我們的表情驚人的一致,這表情既是沉默,也是尷尬。
尷尬很可怕,能讓一對情侶的熱情攀升到巔峰時戛然而止,也能讓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兩個人嘎巴死掉一個。
而緩解尷尬的大殺器就是——臉皮。
我給魏仁義又重新倒了一杯茶!
「老爺,要不你再喝杯茶吧……」
「還是算了吧……」魏仁義臉都綠了。
「老爺,你到現在還懷疑是我讓你拉肚子嗎?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嗎?」。「當然不信,這事就是你干的。」
好吧,他贏了,我也不裝了,干脆嘟著嘴巴,托著腮,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內心想的是老娘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我還就不信你會因為拉了兩次肚子這點小事就把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丟出魏府,畢竟在之前我就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魏仁義雖然是個太監,但他也有心火!
只要心中有火,我就吃定他了!
然而就算魏仁義心中波濤洶涌,但是他卻不能把我怎麼樣……
但是我錯了……
他一把就把我攬在懷里,我失去了重心,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里那顆跳動的心髒,撲通!撲通!
它規律的跳動,讓我的心,亂了起來。
他低下頭,鼻尖貼著我的鼻尖,我有些緊張,所以鼻尖發涼,他有些興奮,所以皮膚發燙,熱乎乎的他毛孔中蒸發出的氣體里,全都是那醉人的檀香。
他眨眨眼,睫毛如同飛羽,他動動嘴,唇瓣如同花蕊。
我就這樣癱軟在他的懷里,微薄的重量全靠這個比較清瘦並不魁梧的男人……太監支撐著,我就這樣醉在他懷里了,如果他不是個太監,這時早已是狂風驟雨了。
「是我讓你拉了兩次肚子,你要把我……怎麼樣啊……」我情已動,嘴不再硬了,在他耳邊呢喃著。
「當然是要,懲罰你了……」他的眼本來如瑪瑙般純粹,此時卻已興奮的滿是血絲。
「你要……怎麼懲罰我……」我覺得我的心跳得快了起來,我居然對一個太監有了想法,有了期待,可能我本質上真的是個變態。
「當然是……這樣懲罰了……」
他折磨了我兩個小時,我全身像是被拋光過一遍一樣,他走時神清氣爽,我心中直罵娘,他的惡趣味沒有因拉過肚子而有任何改變。
這一天晚上,我們三位夫人得到魏仁義通知,圍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然而這一天不是任何節日。
這頓飯,是一場鴻門宴,警告我們三位夫人,尤其是警告我,不要再作妖了,要「團圓」。
但魏仁義今天已經懲罰過我了,懲罰的力度很大,他用了作為一個太監能用的一切手段榨干了我身體里的水分,害得我在他走後把茶壺里的土沫子茶渣都喝了,已經受過這麼重的懲罰,今晚我只要看另外兩位夫人的熱鬧就好了。
可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魏仁義居然會在飯桌上……
魏仁義提起了一杯酒,眉頭微蹙,作便秘狀,欲言又止。善于察言觀色的二夫人勸他有話只管說出,莫做心事憋壞了身子。
于是憋了這麼多年的魏仁義說出了這樣一番驚天動地的話來︰
「說起來,為夫的慚愧,一直把你們當花瓶擺設了,古人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很慚愧,為夫干的就是這麼個不孝的行當……雖斷了子孫根,可我魏仁義卻還是為人子女,在老家還有父母兄弟,吾弟頑劣,不思成家立業,所以我總要有些盡孝心意。」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領著我們三個都喝了杯酒。
「自古以來,這東方諸國,奇人異事層出不窮,古有大神女媧以泥土造人才有三皇五帝治世,近有東瀛之地江上漂流之桃子生人名為桃太郎,此乃非常人,非常事。為夫只是個凡人,但為了盡孝,也想略盡綿力,全仰賴三位夫人了。」
听他扯了一大通,我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為夫已斷了子孫根,但心力尚在,未必不能……不能如古之奇人一樣,讓夫人感天地陰陽二氣而受孕,誕下麟兒,但這終究乃逆天之事,卻也不敢強逆天意……若哪位夫人能懷上身孕,為夫願將整個魏家家產相贈。」
若哪位夫人能懷上身孕,為夫願將整個魏家家產相贈。
若懷孕,得家產!
無論我多麼想要這份家產,作為一個男科醫生,我的專業知識告訴我,感天地之陰陽二氣受孕,這根本就是扯淡,魏仁義並不是傻子,要不他作為一個太監根本混不到今天,這種扯淡的事他未必真信。
可我從魏仁義深不見底的眼眸里,看到的卻不是惡趣味,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掃了一眼二夫人,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原本想要跟我斗下去的銳氣更盛……
而大夫人那邊,我卻有些看不透了。
這天晚上,我多喝了幾杯酒,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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