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玄帝放在龍頭機關上面的左手,這才慢慢地松懈了下來。
這時候,侍立在外面的太監也走了進來。
君清澤一只手端著裝著湯藥的小瓷碗,另一只手扶著乾玄帝坐了起來,拿了一面迎枕替他塞在身後。
乾玄帝舒服地躺好後,輕輕嘆了一口氣,「還是你孝順啊,朕這一病不起,身邊也只有你守在這里,咳……咳……」
說完,便是接過君清澤手里的藥碗,慢慢將藥喝了下去。
一股溫熱的感覺頓時由身體里散發出來,他感覺好多了,太監李安適時地將擦汗巾遞到了君清澤的手里。
君清澤朝著李安會意的一笑,李安這便攏著手,點頭微笑,然後鞠著身子默默地退了出去。
「父皇不要著急,父皇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了,朝中事務繁雜,二皇兄他忙于處理國事,自然是沒有時間來侍候著父皇。而四皇弟他從邊疆回來不久,一路勞頓奔波,正在休養,明天兒臣就喚他們過來。」
乾玄帝听完,濃眉微蹙,「是誰讓他擅自處理國事的?」
君清澤思慮片刻,才答道︰「是朝中的大臣,他們說二皇兄是最大的皇子,而且現在皇太子的人選也沒有選定,暫時讓他擔當的比較好,將來父皇也許會將皇太子之位傳給他……」
君清澤的話,說得極小心,極謹慎,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乾玄帝,去捕捉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在回答乾玄帝的同時,也試著試探了一下他的心思。
乾玄帝,是他的父親,更是他的君王。
他,是他的兒子,更是他的臣子。
所以君清澤很是明白,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掉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乾玄帝擦完嘴角的藥汁,將汗巾扔到了桌面上,撐著床塌站了起來。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間暈了過去,而且會昏迷了這麼長的時間,此時扶著龍塌邊的柱子,腳底下仍舊有些虛弱。
但是他卻是從來不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天已深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父皇,兒臣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君清澤小聲問道。
「何事?」乾玄帝的語氣十分平靜,讓君清澤看不出來半點破綻。
「大哥殯天這麼久了,為什麼父皇還沒有下決定立二哥為皇太子?」
乾玄帝突然轉頭,目光灼灼地望著這個三兒子,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惶。
「這件事情現在定論還為時過早,不過,朕會慢慢地觀察的。」
「兒臣知曉了……」
君清澤彎下腰,行了禮,然後慢慢走了出來。
在他的步子剛剛踏出殿門的時候,便听到乾玄帝召喚著李安進去了。
「皇上,是不是肚子餓了,奴才這就去傳膳……」李安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以後要仔細一點,不要單獨放任何人進來,特別是夜里……」是乾玄帝的聲音,帶著隱隱的怒氣。
「奴才,是,奴才知道了!」
李安原本想說是三殿下把他支開了,然後悄然進來的。
可是這也是他的失職,他不敢說出來,只能認真應答了。
君清澤並沒有走遠,他只是貼在窗子的側面,靜靜地立著。
听到這里,他的心里涌起一道極為煩膩的感覺,為什麼自己掏心掏肺地對他,他居然還防著我?
惱怒之中,又听得乾玄帝說道︰「快去將御醫叫過來,這幾天對朕看過病的全部叫過來。」
「是,是,奴才這就去請!」
李安小聲地應答,鞠著身子退了出來。
君清澤立即加快了步子,輕逸地從窗子底下撤離了。
召御醫過來,是懷疑他的病情了嗎?
君清澤的眉毛又皺了起來。
夜過三更,君清揚步履匆匆地從乾玄帝的寢宮之內匆匆走出來,明玉從陰影之中慢慢走了出來。
她跟在君清揚的身後,就這樣不近不遠地跟著。
在快走出帝闕的時候,突然從側面的涼亭之內,急沖沖地奔過來一條人影。
明玉的身邊,一株開滿鮮花的樹,花枝亂顫之間,她已鑽入了底下。
四皇子朝著君清揚這邊疾走,邊大聲呼喊道︰「二皇兄,請留步!」
明玉貓著身子,窩在樹叢底下,伸手扒開眼前的花枝,向著君清揚的方向看過去。
君清揚一襲黑色的蟒袍,顯得格外大氣,遠遠的看著,頗有一翻君王的氣勢和威嚴,他背負著雙手,站在月光之下,向著四皇子望過去。
「四弟,此事休要再提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跟五弟一樣瞎胡鬧!」
君清揚的口氣帶著十分的不滿。
四皇子跑到他的跟前時,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他喘著氣,在君清揚的面前停了下來,認真說道︰「這件事情我是認真的,我沒有騙你,那明玉真的是妖女。好吧,就算不是妖女,她也會妖術,是術者。」
「胡鬧,你有何證據?」君清揚忙了一天的國事了,此時有些疲乏,心中還有一些煩燥。
「有,有香公主作證,她也在場!」
「這三深半夜的,她怎麼會還在帝闕?」君清揚狐疑地問道。
四皇子臉上一紅,那香公主溫香軟玉的,無意中撞到了他的懷里,哪個少年不懷春,不過,雖然這個香公主只是二哥名義上的妃子,他也有些逾越了。
「二皇兄,香公主她,我喜歡她……」四皇子大著膽子提了出來。
君清揚輕輕一笑,「我讓她明日搬到你府中去吧!我本來就與她不投緣,賜給你吧!」
一個小諸候國的公主,在若大的帝闕之中,是沒有什麼地位的。
更何況,君清揚也根本不喜歡她。
四皇子心里一喜,聲音開朗地答道︰「謝二皇兄!」
「好了,你去歇息吧!我回去了……」君清揚沒有興趣再繼續與他糾纏了。
四皇子卻並不放他走,上前一把抓了君清揚的衣袖。
神情變得非常認真。
「二哥,我說真的,如果我能證明明玉是術者,你打算怎麼處理她?」
听到這里,君清揚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他的腦海里浮現了明玉憨憨傻傻的樣子,她怎麼可能是術者嘛!
先前被四皇子死拉硬拽著到君清澤的府中,非要讓他看看明玉是什麼術者,他也親眼看到了明玉差點被傷到的場面。
他輕輕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
「如果她是術者,二哥就把這雙眼楮剜出來給你!」
四皇子急急說道︰「二哥……她真的是,你怎麼能拿自己的眼楮來賭咒,難道你真的被她迷住了心智了嗎?」。
「好了,你放心好了,她絕對不是。如果真的是,二哥就算是有眼無珠,引狼入室,這雙眼楮留著它還有什麼用!」
君清揚說完,便是不再等四皇子作答,搖了搖頭,在石毅的跟隨下,急急地離開了。
明玉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一直舍不得離開。
他真的這麼信任她嗎?
如果她是術者,他情願為自己的失誤剜掉雙目。
明玉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非常的難過。
一道藍色的碎光閃過,花枝底下頓時空空如也。
明玉身形一轉,在清王府的花院之中停了下來,她迎著月光,向著大門口走過去。
只走出來了十來步,便是與君清揚在大門口相遇了。
君清揚望著她,那張干淨的臉上,是清澈的水眸,單純得一眼能望得見得底,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術者呢?
他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攬住了她的肩頭。
溫柔地望著她,「呵呵,是不是生本王的氣了?父皇生著病,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有些應付不過了。等忙過了這陣子,本王帶你去看桃花……」
邊說邊攬著她向南華殿走去,才走到殿門口,便又停住腳。
「這些天,本王可能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可以盡量找藍子翎,本王會調到在這邊處理一些事情。另外,你最好不要再往帝闕那邊去了,再遇到四弟的時候,盡量的回避!好了,好好的休息去吧!」
說完也不等明玉作答,又轉身向書房走去。
石毅又馬不停蹄地跟在君清揚的身後走過去。
明玉只是微笑著,停留在院子里,目送著他遠去。
看著那步履生風的樣子,那份篤定和從容,那份氣度和威嚴,儼然一個君王。
在君清揚快走進來書房的時候,明玉突然喊了一聲,「王爺!」
君清揚停住腳步,向她過來。
明玉像只蝴蝶一樣撲了過來,然後就在眾止睽睽之下,撲到了他的懷里,手臂緊緊地抱在了他的身後。
君清揚有些不知所措,他勾唇一笑,將她摟得更緊了。
「怎麼啦?」
明玉將頭埋在他的懷里,微弱地說道︰「突然間覺得很怕很怕……」
四周的婢女見狀紛紛地回避掉了,石毅也扶著劍退入了陰影之中。
此時,只有明亮的月光在藍藍的夜空,一絲絲的雲彩游動著,明玉深深地埋在君清揚的懷里,發自肺腑地呢喃著。
「我好怕真的好怕,好像有一個黑暗的地獄,要將我吞沒……」
君清揚的手臂強有力地抱著她,輕輕地在她的後背摩梭著,「不在怕,有我呢!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明玉抬起迷茫的大眼楮,忽閃忽閃地望著君清揚,「真的嗎?」。
君清揚俯首,深深地吻在了她的額頭上。
「等這陣忙過去了,我會跟父皇說起,我要讓你成為我的王妃!」
明玉噗地一聲笑了,笑著笑著,便是有淚水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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