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尋端倪下「爺說笑了。‘聰慧’到不至于，只算是‘不愚’罷了。」阿男輕笑著，坐到康泰永的身側。視線遇到凌勻昭那撇八字胡須時，微微一頓。真是難得，這一室的人物，個個兒都很不凡呢！
「哎呦，諸位爺，感情大家都在這件雅閣相會了！」杜九娘的囂張的笑聲傳來。「九娘給諸位請安了！」她略施禮數，神色與日常無異。然，低眉垂首里，竟是隱藏了較多的思緒。
「起來吧。」劉雨接著說道。「派人去把阿男姑娘的第二件物什拿來，讓我們七爺玩賞。」
「是。七爺來我們柳春苑，怎不提前知會九娘？九娘好及時準備！」
「本是隱匿而來，隱匿而去，何須提前告知？！」康泰永冰冷的聲音，不急不緩。倏爾一笑，「現在不是流行‘隱匿’麼，阿男姑娘？」他看著阿男的眼楮，那面紗下面臆想<的樣子，唇角露出一抹玩味地笑。
「爺說的極是。柳春苑，本就是供爺消遣玩樂之地，阿男這般，確實有些刁鑽了。」他緩緩伸開手，嬌羞狀，捏住了面紗。「不過，爺您若是想看我的容貌，還是按規矩來好了。」
「阿男！」杜九娘喝住他，隨即諂媚地笑道，「姑娘就是這直爽的性子，七爺多加包涵才是。」
「即使是金主，這規矩也必須得來麼？」康泰安冷冷地插了一句。他一眼不眨地盯著阿男的一顰一笑，看得出這女人的從容與大度，可是，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絲僥幸來。與他，早已壓制不住那質疑的心，這般淡定的人，不是友，便是敵！
「那是自然。七哥也不例外咯。」泰琪兒急忙地說著。從阿男入場，她的眸光就一直在追隨著凌勻昭，看他的狀態，他的神色，是否有異常。然，卻是讓她失望了。凌勻昭，竟是半點反應都沒有！一副漠然、置身事外的樣子！這男人，不是喜歡那媚狐狸的麼？！
「正是呢。七哥，所謂‘入鄉隨俗’，既然你也來這兒，定要展示出你的男人魅力！」康泰平輕笑著。
「八爺九爺說的有理。爺，今兒晚您可是這個。」劉雨奉承著豎起了大拇指。
康泰永唇角微勾，「好，那就按規矩來！」
「萬萬使不得！」杜九娘揮著手中的帕子，向劉雨征求意見。劉雨頷首。繼而一臉討好地說道，「哪能讓七爺您費心思！」
他擺了擺手，「你先退下吧。這樣玩，才有樂子。可是，這‘規矩’又是如何？」
杜九娘躬身而退。眉眼稍作環顧，為春夏秋冬、阿男心兒遞了眼色。內心還是忍不住忐忑起來。但願，別惹怒了幾位金主才好！
「先猜測阿男準備的物什。」一小廝端著一個遮著紅布的精致瓷盤。「請猜。」阿男面向眾人道。
「毫無提示？」劉雨驚訝道。阿男點了點頭。
「這怎麼能猜中？一點示意都沒有，你還真是刁鑽啊！」泰琪兒迫不及待。看著眾人全都一臉無知、漠不關心的樣子，泰琪兒就生氣。現在七哥也對這個女人感興趣了，她到底，使了什麼妖術？！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參與，八弟九弟，琪兒，你們也給我出出法子。」康泰永倒是不怒反笑，竟是及其自然。
阿男眉眼含笑，觸目生情。他算是明白，感情這一家子聚齊了！能有這般勢力，又各自為據的，定是康室無疑！上次試探康泰安，他閃爍其詞，答非所問，那時他就已經料到，只不過這一次，果然屬實！
「爺，那我們也參與！」春錦看著這大出風頭的好機會，自是不能錯過。可惜了，她以為劉雨的身份已是高貴，竟不知，在座的，除了凌勻昭，都是高于劉雨的金主！
「好好，那就從九弟開始，至琪兒結束，輪番來猜！」康泰永笑眯眯著，阿男為其斟了一杯酒。
康泰平盯著小廝托盤里的紅布，凝視了一會兒。「既然沒有提示，那定是我們日常見的東西。」
「嗯，有理，那九哥，會是什麼？」泰琪兒看著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以為能猜中。
「茶水。」康泰平緩緩出口。泰琪兒正喝了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或許是竹葉青。」冷秋笑道，「我可是听姐姐說起過，這竹葉青是她不曾喝過的特別的東西呢。」
「竹葉青？倒是沒有听聞。」劉雨疑惑地面相眾人說道。
「只是一種街頭巷尾慣有茶罷了。」凌勻昭淡淡地開口，街上的吃食，她再熟悉不過。何止是茶？！
「阿男姑娘，為何喜好這種茶？」康泰安詢問道。「不該是紅茶綠茶之類？」
「茶如其人罷了。以前高居閨閣，無心賞茶；有心之時，無人共飲了。只覺得這低廉的茶，微苦後澀，正如世間滋味。」
「阿男姑娘果真是性情中人。」康泰永深眸微沉，望著此番說辭的阿男。
「讓諸位見笑了。來，先賞茶吧。」阿男嬌笑道，一抹傷神之色全無，隨即招來一個小廝，把他在廂房里方才特地泡好的茶，端了上來。
「竹葉青可是上不了台面，妹妹還是猜一猜，今兒是什麼茶。方才泡的，為此耽誤了一點時間，先在這里向諸位請罪。」
「那應該自罰三杯。」泰琪兒一臉挑釁地看著阿男大家閨秀的模樣。
「好。」阿男輕揮繡袍，連飲三杯，杯杯見底。
只听得孤掌而鳴，隨即掌聲稀疏響起。康泰永贊道，「好酒量！」
「那就請諸位，賞茶！」阿男正襟危坐，看著在座的飲茶的數人，端起了酒杯。「諸位姐妹，也要猜一猜，尤其是冷秋。」
「哦？」冷秋輕笑著，端起了一杯茶，看了一眼，隨即用繡袍遮住，輕呷一口。「嗯，觀其色澤，清兒不透，綠葉紅邊，入口回甘，香芳之感，果然是好茶！妹妹無才，這不是紅茶、綠茶、黑茶，似是介于之間。殊不知，這究竟是什麼茶了。」
「嗯？冷秋姑娘此番言辭，正解心意。莫不是‘混合茶’？」康泰永微笑著睥睨，環視四座，飲品之後的反應。此茶甚好，色澤渾亙，聞其清香，無苦無澀，入口微甘，竟是他不曾喝過的茶。不似黑茶般濃郁，不似紅茶般香膩，不似綠茶般清脆，不似白茶般靜潔，不似黃茶般淡濁。不入茶類，竟是何茶？！
「此茶，清新不澀，口齒留香，實屬茶中上品。不想我大康國竟有如此精心制茶！實在是可喜可賀了！」康泰平輕笑道，「我本是喜山好水，隨性而移，竟也是第一次品賞這般沁人心脾的「莫名茶」了！」
「要我說，這些茶中學問，定不是我們姐妹能比得上的，」春錦掩面插話道，「既然冷秋妹妹尚未知，我和夏荷就更加無從知曉了。實在是羞愧……」
夏荷面向春錦，道，「姐姐說的極是。冬雪詩書禮儀讀得最多，你可曾見過這般奇特的茶水？」
「妹妹孤陋寡聞，不曾見過。」冬雪一邊答道，一邊用手指戳著凌勻昭的肩膀，「勻昭公子素來與阿男姑娘交好，想必是知道的。還請勻昭公子為諸位爺解答吧。」
「話可不能這般說，這位姐姐，勻昭公子素來與誰交好，你又是如何知道？且說勻昭公子與我琪兒，」她忽地一頓，「和八哥九哥最是交好了！」
「哦？如此說來，勻昭賢弟定是經常出入柳春苑了！那你定是知曉一切與姑娘有關的事情了，譬如癖好之類。來，給諸位爺說一說，解解這‘混合茶’的疑惑吧！」劉雨看著春錦夏荷幾個丫頭，那股挑釁兒而不得的樣子，通曉她們的心思，想必這凌勻昭與阿男，關系非同一般！將軍之子與青樓女子，表面上看，無非是公子玩弄水性楊花的伎倆。然，這青樓女子，卻不是一般。劉雨暗忖，即便是為難，他也要試一試，這個新雛兒，到底有何過人之處，以及從杜九娘那里得知的她那看似單純的悲戚的底細。
康泰安只听得這一句話，仿佛針刺一般。與之相同的是泰琪兒幽怨憤恨的眼神。這賤女人，真是會見風使舵！
阿男看向凌勻昭。只見她端著茶，聞所未聞，嘗所未嘗，只看了一眼那碧波里的漩渦，漩渦里濃色的茶葉，茶葉上舒展開來的紅瓖邊，便道，「此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