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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玄挑了個晴明的日子。
後山水潭地處清幽,高大的山玉蘭和望天樹靜默聳立,墨綠色的陰影投射而下,將一灣潭水映得幽深莫測。
樹影下立著兩人,一人身著涅色衣衫,懷抱青銅劍,乃是衛矛,另一人著稍淺一些的,高高立在望天樹奇異的根板上,倚靠樹干而立,是那日與衛矛拆招的劍師,洛。
衛矛等得無趣,回頭望望倚在樹上的同伴,又環顧四周。
周圍只得鳥語嚶嚶,葉聲細細,並不見一人的影子。
「隗往何處?」衛矛似在自言自語,隗是越地人,為人隨和有趣,在這一眾劍衛中,他與隗最談得來。
本來今日該是他與隗先行來此,查探這潭水附近有無野獸出沒,但臨行卻換成了洛,隗則不知所蹤。
想到這里,不由再次扭頭去看靠在樹干上的洛。
洛是個優秀的劍師,與檗不相上下,只是為人沉默寡言,平日不苟言笑,在景玄面前的話更是少到了沒有,大凡看到他的時候,他多半都在練習劍術。
劍衛中有一個傳言,據說洛所居的院內豎著一個草人,不知被他扎成了什麼個千瘡百孔的模樣,衛矛並未親眼見過,卻也從中明白了一點——都說景玄養著一干劍客是為了行刺秦王,只看這被委以重任的洛,便是徹心徹骨地恨著秦王。就算沒有景玄的吩咐,他定然也要去與秦王一拼死活的。
洛听到了他的自語。垂眸瞥了瞥他,一言不發。
他與檗一樣。自幼在景氏長大,壽春城破之後,他就與檗約定,護衛少主之職由檗一肩挑起,而他,則成為一個復仇的亡靈,一心只有恨。
其余的劍衛總愛聚在一道喋喋不休地議論這議論那,從來入不得他的眼。尤其他們近日總胡亂猜測景玄和那醫憂究竟是何關系,更將洛惹得七竅生煙。每每听聞,都恨不得一劍招呼上去。
他從前對景玄並無好感,但看到景玄亡國之後的轉變,對他的欽佩一日大過一日,別說現在景玄只是對醫憂有些特別,就算自家冢子真喜歡男子,在他眼里也無甚不妥。
說來這個衛矛……平日倒是不見他與其他劍衛一道議論景玄和解憂的流言。
「隗往尋越女也。」
這樣一句低沉的話悠悠落下,衛矛一驚,回身仰頭看看那倚在樹上的人。不敢相信那句話是他說的。
洛見他一副白日見鬼的神情,厭棄地擰一下眉,打個結,又重復了一遍。「隗往尋越女。」
「越女?」衛矛詫異地聳了聳眉,這才確定這句話的的確確是一向少言的洛說的。
說到這越女……衛矛仔細想了想,印象里似乎確有這麼個女子。
那夜他闖入哀郢院中。最先驚動的就是那個女子。她一身藕色楚服,夜色中看不清容貌。只記得她體態如同弱柳扶風,性子也柔弱不堪。受了驚嚇後只知埋在景玄懷里哭泣,當時他還以為這是哪個侍夜的姬妾,後來才知不過一個賤婢罷了。
身為賤婢,遇事卻如此嬌弱作態,說來真是有些不知羞恥呢,但據說景玄對她極為寵愛,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不過……隗去尋這女子做什麼?
「隗乃越人,或與越女相識。」洛簡短扼要地說了句話,隨即飛身落回地面,向著前方抱拳,「兩位醫至矣,小舟已備,冢子半刻後至此。」
「多謝。」解憂本與醫沉並肩而行,待洛上前見禮,笑著迎上去還了禮。
衛矛壓下方才的疑惑,也上前見禮。
醫沉一向少與人交談,洛不過上前淡淡一禮,懶去深究。
衛矛則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醫沉,此人看起來淡泊無求,平日他又只與解憂交談,對待解憂無比溫和,但……自從那夜領教了他深藏于內的謀算,第二日又听了他言簡意賅的勸告,衛矛就有些 他。
解憂將各人神情收入眼中,只眯了眯眼,唇邊噙著淺笑看面前的潭水。
滿目晴光下,水面泛起粼粼波光,晃得人眼楮都要花了。
兩葉小舟系在水湄旁的山玉蘭上,隨著幽深的潭水輕輕搖晃。
「兄,上去吧。」解憂含笑,月兌下一雙木屐,絲履輕輕點上小舟,剛用上力,山風恰好吹過,小舟猛然一蕩,滑了出去。
醫沉握了她的手腕,將她從水岸邊拉回來,才免得她滑入水中,只是玄色的衣緣到底被浸濕了些許,顯出幾分拖沓的沉重感。
解憂赧然笑了笑,自己竟然大意至此,回身扶了他的手臂,腰肢一擰,索性撲了進去,毫不避諱一旁還有衛矛和洛在。
衛矛瞪大了眼,心中難免嘀咕,難道這醫憂當真如那些劍衛說的……?
「阿憂。」醫沉仍握著她縴細的手腕,面色雖然平靜,心中卻難免起了些波瀾。
解憂平日絕不會在人前這樣親密,除非……?側頭順了她微掩的眸子看去,一帶暗影迅速避入茂密的林後,只一片玄色的衣角被風拂起,在葉影之後曳了一下。
醫沉低眸瞥了瞥窩在懷里的少女,唇角閃過一絲了然的苦笑。
濃蔭掩蔽的深處,葉影底下,景玄抱臂立著,背倚一株山玉蘭,出神不語。
「冢子……?」檗立在一旁,見他既不上前,也不起意離去,忍不住詢問,「醫憂已登舟,冢子盍不往?」
盍不往?景玄闔眸苦笑,方才解憂那個動作還不明顯麼?他一直都知道解憂刻意疏遠他,但親眼見她與旁人這般親密……卻又是另一番苦澀之感。
上前又不是,可特意來了後山,難不成他連面都不露,就黯然回去了?
景玄轉過身,透過葉影間隙望去,水潭岸邊生滿了蒲草幽蘭,強烈的陽光將香蒲狹長如劍的翠葉映成水碧,挺拔的花穗圓滾可愛,泛起金黃的光澤。
解憂正用小匕割斷花穗,一雙素白的小手在陽光下幾近透明,不時沾染上黃色的花粉,染得滿手斑駁的痕跡,就與當初她在洞庭之畔以草療愈蛇毒時,染了滿手翠綠的汁液一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