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方至,冬寒漸消。
乾清宮檀香四溢,令人心神安寧。
朱佑樘端端正正坐在書案前,手捧奏本,細思斟酌,時而蹙眉,時而微笑,對于劉吉彼時所言,卻仿若未聞。
劉吉立于殿中見朱佑樘將奏本捧在手中,已將整張臉都遮住,從他這個方向望去,完全見不著朱佑樘的神情。
「陛下,」劉吉自知朱佑樘是不願听他此言,卻也是听在耳中,便顧不得朱佑樘到底應不應,直言道:「前日早朝,您蒙發下口諭,令臣等作贊語,以慰皇後娘娘誕下皇長子,昨日臣等已撰寫呈上。今日陛下又蒙發口諭,命臣等改擬,臣等亦已改擬進呈。但此等事,陛下素來聖德清明,以往從不听信,而今忽然連連有此舉,意者,近因陛下聖躬欠安、皇後產育,恐怕有祈神保佑之說。」
劉吉言到此,忽然停頓,是因朱][].[].[]佑樘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是在提醒他,這些話,說幾句便夠了。
可他劉吉一向直言不諱,繼而又道:「臣等切思,陛下為天地百神之主,福慶嘉祥皆來于天,又何必信此等邪說。倘若信以為然,必叫外藩驚駭。到時進言煩瀆聖听,陛下若然不從,又未免為聖德之累。是以此等不經之事,萬望陛下,切莫再听信。」
直至劉吉說罷,朱佑樘方才放下手中奏本,露出一張臉來,望著劉吉那張溝壑橫生的老臉,應付道:「朕知道了。劉卿且退下吧。」
朱佑樘言畢便拿起毛穎,正想落筆批閱方才看了的奏本,劉吉又言:「陛下。微臣還有一事要同陛下商議。」
「何事?」朱佑樘並未抬眼看劉吉,問得亦是有些漫不經心。
「是關……」劉吉頓了頓,道:「小皇子取名一事。」
朱佑樘微微抬眸,看了劉吉一眼,而後就垂下眼簾,問道:「哦?那劉卿可想到了什麼好名字?」
劉吉聞言一愣,訕訕笑道:「微臣……還沒想好。今日過來,只是提醒陛下。」
朱佑樘眉頭緊蹙,並不言語。劉吉又道:「陛下,而今小皇子已足五月,卻至今沒有名字,這恐怕不妥。」
朱佑樘終于抬起頭。輕放下毛穎。拿起奏本走下去,站在劉吉身前,打量了一番。
劉吉見朱佑樘走來,已早早的低下頭,朱佑樘沉聲道:「劉卿恐怕多慮了,那是朕的兒子,取名一事朕也著實憂心,斷不會輕視。」
「陛下。」劉吉果真是不怕死的,明知朱佑樘已是耐煩不住了。卻仍要撞他槍口,道:「可此事您已足足拖延了五個月,歷朝歷代,還從不曾有哪位皇子取個名字都這麼困難的,況且禮部與內務府……」
「好了!」朱佑樘再也忍不住,陡然出聲打斷劉吉言語,斥道:「取名一事朕已在同皇後商議,劉卿不必再來說教!退下吧!」
「陛下……」劉吉仍不死心,方才想開口說話,卻見朱佑樘剜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語,只躬身作揖道:「微臣告退。」
待見劉吉出了乾清宮的大門,朱佑樘便發起火來,轉身見張瑜垂首立在一旁,便禁不住高抬手臂,以手中奏本對準張瑜的腦袋連敲了幾下,發泄道:「你看看那些酸秀才!朕不過是叫他們寫幾句話夸贊皇後,他們便如此說朕!」
張瑜吃了痛,身子愈發弓下去,彎腰躲避,朱佑樘怔怔,這便收回手,冷冷哼了一聲,便將奏本隨手丟給他,而後闊步出了乾清宮。
坤寧宮少見的喧鬧。張均站在田氏身前,垂首望著她懷中的小皇子,笑意綿綿,含情脈脈。她豎起手中的撥浪鼓,在小皇子眼前搖了幾下,小皇子見著撥浪鼓,當即來了興趣,笑得歡天喜地,這便伸出手來似是要接過去一般。
豈料張均瞧見他伸出手,便一把躲閃過去,將手背在身後,望著他笑道:「你想要嗎?」。
小皇子自是不會說話,只是依舊眉開眼笑,不時在田氏懷中抖動身子。
張均繼而道:「那你告訴母後,你什麼時候才會叫父皇和母後?又是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走路?」
田氏听言禁不住露出淺淺一笑,道:「早呢,小皇子如今才五個月大,若要叫人,還得過幾個月才行。」
張均神色頗是洋洋得意,言道:「皇兒天賦異稟,這些事情,學得定然比旁人快。」
「皇兒若要開口叫人,那他喚的第一聲定是父皇!」
張均聞聲抬起頭,只見朱佑樘笑容滿面的走進來,她故意爭辯,道:「誰說的,指不定皇兒叫的第一聲是母後呢。」
「那可不一定,」朱佑樘說話間,田氏回身正想同他行禮,卻被朱佑樘免禮,「你退下吧。」
「要不咱們打個賭,」朱佑樘看了眼小皇子,而後走至張均身前。
張均道:「賭什麼?」
「若是你贏了,那我今晚便伺候你,若是你輸了,那你今晚便得伺候我,」朱佑樘言語間笑意淺顯,略帶輕佻。
張均倒是較起真來,兀自坐下,佯裝作不滿,道:「橫豎都是陛下得了好處,臣妾豈不是吃了虧。」
「你吃什麼虧,到最後還不是我伺候你,」朱佑樘亦隨意坐下,順勢攬住張均,道:「兒,我今日有一事想同你商量。」
「什麼事?」張均略有疑惑。
「是為皇兒的名字,」朱佑樘略微皺眉,道:「這些日子禮部總來催促,要我快些給皇兒起個妥當的名字,可你也知道,皇兒畢竟是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我總拿不定主意,不知要起什麼好。」
張均微微頷首,問道:「那陛下心中,可有了合適的想法?」
「昭。」
「昭?」
朱佑樘點頭。
「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張均黛眉微凝,「叫朱厚昭?」
「嗯。」
「不好,」張均想出了神,絲毫不走心的搖頭,忽然又似靈機一動,驚喜道:「叫朱厚照吧。」
朱佑樘略是怔怔,張均道:「明于庶物,察于人倫,四海雖廣,兆民雖眾,無不在于照臨之下。」
「嗯,」朱佑樘輕輕點頭不止,喃喃道:「這個名字好,就依兒的。」
朱佑樘隨即側首,喚道張瑜進來,言道:「你速速為朕擬旨,賜皇長子名曰‘厚照’,快去!」
「是。」
「兒,」朱佑樘回首話鋒一轉,突然道:「咱們挑個吉日,冊封照兒為太子吧。」
「太子?」張均明顯一怔。
朱佑樘見她如此,未免詫然,道:「怎麼,你不喜歡?」
張均垂眸,掩飾目中不快,訕笑道:「不是。」
說來其實張均千方百計得來這個孩子,就是為了他能被冊封為儲君,畢竟母憑子貴,何況她已是中宮皇後,如此一來,她日後便可大權在握,愈發得勢。
可這孩子畢竟不是她所出,儲君之位,她又豈甘心交于旁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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