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紗華听得出各位哥哥姐姐是在關心自己,不由得又是心頭一暖,一旁的淵著還是未發一言,她想要听听他的說辭,不想就這樣讓自己留著遺憾,明日乃至往後去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巫女。
巫女有則,是道︰凡舞女者乃不食人間煙火,每日進食為仙草花瓣,進水為天辰露水。凡巫女者乃心系蒼生,以蒼生需所需,以蒼生求所求。凡巫女者與天同歲,與萬民同生,民之所苦,乃巫女之苦。凡巫女者不得與凡人所親近一二……
這些她在巫女清修上面記得清清楚楚,乃至她怕她做了巫女以後便不能再像原先那樣放肆的去做一些事情,說一些不經大腦的話。
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四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好不快活的樣子,曼紗華想著心里又是一陣的酸氣翻滾。
她看著他,他飲著茶,一杯又一杯。
淵辰端著墨綠色的茶杯,穩步走來,一語打破了此時的寂靜,「方才所言只是一時口快,華妹妹不要往心里去,得巫女之位是他人夢寐以求都做不來的,現妹妹是了,我們就以茶相賀,往後若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也不要怕,哥哥姐姐們都在,會一並助你的。」
念兒貼心的替在坐的眾人沏滿了茶,又漠然退至一旁。
淵芙染也端起了茶杯與淵辰輕輕一踫,溫婉道︰「皇弟所言極是,我們都在。」
靜坐一旁未曾發話的淵著,也優雅站起三人茶杯輕踫,他目光冷清,看著遠處的一個虛點,道︰「既然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那麼就坦然接受,你只要記得我們都在就好。」
銅門後的曼珠沙華悄悄的蔓了一旁的大樹,簇擁盛開,甚是妖嬈,在整個東夏城里散發著迷人的幽香。
曼紗華緊著的心,終于松了下來,她知道他還在,從未離去,只是他不再像往常那樣言語表露于形,這與她自小就認識的淵著有了一山之隔的不同,這樣的改變讓她隱隱有些擔心,心里空落落的,留了一方天地出來。
她亦是起身,四人茶杯相踫,面上都帶著微淺的笑容,以祝明日的她。
她多麼希望時間就定格在這一刻,願時間永恆,情誼永固。
飯罷人散之後,曼紗華踏出賓來殿,眼眶有些微紅,看著遠方飄忽不定的宮燈,飄渺的有些醉了,念兒等人在她身後七步之外跟著,不遠不近,沒有半分逾越。
長長的宮巷曲曲折折,一旁青石板上殘留的枯枝頹敗的垂著,曼紗華伸手拂去,突然腰間一緊,嚇得她將那枯枝折斷,「是誰,啊……放我下來!」曼紗華驚聲大叫著,吵醒了各宮棲棲的烏鴉。
「公主!護駕護駕!」念兒等人也是始料未及,只見曼紗華被空中的飛影擄走,余下的宮人們頓時大驚,慌亂了手腳。
曼紗華閉著眼楮不去看下面掠過的樹梢和飛過的屋檐,雙手不住的摟緊了飛人的脖子,她心里緊的要命,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道︰「快點放我下來,大膽狂妄之徒,本公主定不會輕饒了你!」
「想怎麼處置我?」空中的人有著絕好的輕功,帶著她越過山河飛過花叢,淡淡的森林的氣味傳到的曼紗華鼻中,異常的熟悉。
她不予理會,只緩緩睜開雙眼,往下看去,依舊是高空飛行,唬的她即刻抬起了頭向上看去,熟悉的臉龐、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氣息、熟悉的他,「著哥哥……」她輕聲道。
「嗯。」他一如往常話不多言,只用手緊緊的環著她的腰身,帶著她飛躍宮牆,穿過叢林,一路向西行去。
曼紗華兩只小手死死勾著淵著的脖子,頓時聒噪起來,「著哥哥怎麼是你,你不是回去歇息了嗎?著哥哥你身上的氣味真好聞,用的是什麼香料?著哥哥你這樣子帶我飛走,念兒他們會著急的,萬一驚動了花甲衛士和父王母後怎麼是好?著哥哥……」
「今日喝了些酒,話怎麼這樣多。」此話雖是嫌棄之語,卻讓曼紗華听的心頭一暖,他的言語從來都是溫溫和和,即便是沒有過多的情緒在里面。
曼紗華兀自在一旁笑著,淵著見他模樣不禁也勾起了嘴角,「天色尚早睡不著。我從不用香料。喜樂會告知念兒你是我帶走的,不會驚動旁人。」
三個斷句讓她听得發愣,這算是回答她這一連串的問題了?簡潔明了一貫是他的作風,嗯,是的。
曼紗華縮在淵著懷里,本是緊著的心立刻便放松開來,她的著哥哥是最讓她信任放心之人,于是便在淵著懷里肆虐開來……
曼紗華摟著淵著脖子的手頓時松開,張開雙臂,懷抱著清風,一陣陣的寒流從她指尖劃過,她撫模著風,看著掠過的風景,笑出了聲來。
「噓……」淵著出聲止住了她放肆的笑聲,「你這是想讓百姓們都知道麼?」
她止了嘴,心里卻樂開了花,自打淵著再次回宮,她還真的沒有與他這樣單獨相處過了。
白衣縈繞在淡淡的月光下,顯得是那樣的冷清寂靜,曼紗華裹著的紅色小襖,與淵著的白袍搭在一起,一暖一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白衣穩穩落地,他懷中的紅襖也落足于此。
「這里是哪,為何要帶華兒來這里?」曼紗華一只小手拽著淵著的白袍問道。
淵著兀自一人走在前面,看著遠處的風景,向她招手道︰「華兒過來。」
曼紗華目及遠眺,只見周邊四通八達,全是粉牆黛瓦的江南色彩,這是她第一次目睹宮外的景色,雖不似皇宮里的富麗堂皇,卻也別致淡雅,另有一番風味。晚間富貴一點的家庭點燃了暈黃如豆般色彩的燈盞,家庭拮據一些的,已經早早入睡,這只有月光的街巷里更是少有人行。
「著哥哥,這里好美啊!」曼紗華眉眼彎彎側過臉去看著淵著溫軟的笑著。
淵著俯瞰著整個東夏城,腰間的絲帶隨著夜風輕輕的飄散開來,他回首問道︰「站在這高台上感覺如何?」
曼紗華不明淵著所言,只好又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所站的位置竟然是東夏城街巷的最高所在,向東面看去,長路直直依稀可以看到東夏宮的燈火嫣然好不熱鬧。
「感覺良好。」她如實回答。
「嗯。」淵著淡淡應道。
曼紗華還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淵著也亦是沒有下文,她歪著頭用手揪了揪自己的耳垂,疑惑道︰「著哥哥何出此言,今日帶華兒來這里不單單只是看著風景吧?」
淵著淡笑,走到她身旁來,牽起她的手,輕輕一拽,曼紗華便回身被淵著圈在了懷里,他一只腳輕輕點地,縱身一躍往更高處飛去,「著哥哥好輕功!」她小臉微紅看著他道。
「這里是東夏城的中心,東方一角是東夏國的皇宮,明日你將從公主殿出來被信徒簇擁著,走到這里來,不出意外你所處的地方四周的街道上會涌滿了民眾,而你將要在這里做法,高台上只有你一個人,怕嗎?」。他耐心的解釋給她听,足見落處是這所樓的頂端,而後將她的雙手放入自己的手中,呵著暖氣,道︰「將要變天了……」
曼紗華沒有料到淵著會出此舉動,她臉色頓時如薔薇花般的粉紅欲滴,淵著替她暖手這並不是第一次,而這次卻很讓她意外,性情淡然的他也會做出如此舉動,在寒冷的夜里她是如此的溫暖。
她輕輕搖頭,而後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里。
還記得是兩年前的一個寒夜,東夏皇宮中的青石板的長巷上落滿了厚厚的積雪,天空洋洋灑灑的還飄著雪花,曼紗華身著一件雪白色的貂裘長袍,從賓來殿回來,站在老槐樹下,不住的搓著雙手,晶瑩的淚珠輕輕的悄悄的落下,砸在一塵不染的白雪上。
她低著頭,看著地上的積雪,幻想著用所有最美好的詞匯來描述雪的美好,卻忘了它原本就純淨,不需要任何的修飾詞。它落在曼紗華的心間是立體的,是寒冷的。
這個夜晚是她的生辰,亦是淵著離開東夏國的時日,來訪的大使已經將車馬停在了賓來殿的宮門口,沒有人告訴她淵著今晚就要連夜離開,就連她一貫信任的著哥哥也未對她透漏只言片語,若不是她出門瞧見了那一排排穿戴整齊的黃金鎧甲和朱黃色的馬車,那她連句道別的話語都來不及對他說了,就這樣傻乎乎的過著生辰送他遠去。
他怎麼可以這樣壞……
「這樣冷,你怎麼站在樹下,不進屋去……」淵著口氣頗為責怪的說道。
曼紗華轉身瞧見是他,心里越發難受了,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她歇斯底里的喊道︰「著哥哥是天底下最壞的人……華兒不要見你,不要見你,你走,走吧!」
她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低著頭不再去看他,也不讓他看到自己這樣的難受,她只是不想與他再相隔山川河流,不想在往後成長的歲月中沒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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