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捂著胸口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方才一直想說來著,只是看著沒有機會,又不好拒絕了將軍的美意,所以現在才說明,江生是沒有妻子,但江生已有未婚妻,所以江生不能帶著溫阮姑娘走……」
「南城已毀,溫阮的家也毀了,溫阮沒有這便沒有了去處。溫阮倒不是非要嫁給江大哥,只是上官將軍的身份特殊,溫阮只能跟著你,溫阮長這麼大也沒有去過東夏國,听說那里景色宜人,溫阮倒是一直想去看看,只求江大哥帶溫阮隨去,到那以後溫阮便會自生自滅,無需大哥掛懷!」
溫阮說的動容,又是盈盈一拜。
江生愁苦的看著上官擎蒼,卻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本將作何?男子漢頂天立地,這樣的決定自己做!姑娘本將替你救了,人要不要全看你,本將不干預!」上官擎蒼說罷,寬袖一甩轉過了身去,回首俯瞰著整個南城,那里還葬著自己的三萬弟兄啊!祁雪山上的七百,軍營中的一萬三,還有在戰場上死去的一萬,現如今全在這正在燃燒的南城了,待他日回京定要皇上重建南城!
片刻後,「將軍,我與溫阮姑娘已經達成了共識,即日起便從這里出發,少則半月,多則一月,應該會抵達東夏。」江生看著上官擎蒼,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神色,一種悵然或者是一種殺戮者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南城,他不知道他以後還是否能再遇得上這位將軍,也不知道上官擎蒼之後的命運如何,而他知道他若是回到了東夏,這輩子是不會再來天淵了。
東夏終是他的歸屬。
「上官將軍,你我二人就此別過了!」江生抱拳說道。
上官擎蒼轉過身,拍拍江生的肩膀,笑道︰「小子,望你回去後在東夏國能有一番大的作為,別畏首畏尾的,就讓溫姑娘好好協助你,能在戰場上相識,又能並肩作戰的人,錯不了!」話畢,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溫阮一眼,便策馬揚去。
「將軍,你是一位好將軍,我會記得你的!」江生朝著馬兒行去的方向大聲叫喊道。
上官擎蒼回首,也揚聲道︰「江生,我也會記得你的,救命之恩!」
少頃之間,江生已將看不到上官擎蒼的身影了,他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下方的南城,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我們現在怎麼走?」溫阮問道。
「先去一個地方吧。」江生看著南城淡淡道。
江生與溫阮坐上了小船,一晃再晃,經過半月的漂泊,他們來到了酒州城。
再他們來的這半個月里兩人幾乎是不說話的,一個坐在船頭一個坐在船尾,除了吃飯時兩人偶爾會坐在一起說上兩句,其余的一句沒有,就連不小心踫到對方的胳膊,兩人都會尷尬一番。
「請問衛豪嫂子是住在哪頭?」江生來到酒州城的仙掌村,僅憑著衛豪給他講過的只言片語,來尋找他的妻兒,仙掌村是一個較小的村落,分為上坡下坡,上坡住著的是家庭富裕一些的人,下坡則居住的是家庭一般者。
「衛豪的娘子和家人住在下坡最西頭,直直走去就到了。」
江生和溫阮向西面尋去,最西頭,門內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小孩,坐在搖椅上曬著太陽,她眯著眼楮看著門外的江生,嘟囔了一句,「不是他,唉……怎麼還不回來。」
「哎呦,這樣大冷天的,坐在外面曬太陽,當心你自己的身子啊,上次生了孩兒就落了病根,是受不得什麼涼的。」一個老人,漫步蹣跚的拿了一件帶絨的毯子,披在了那女子和孩子的身上。
「娘,你說衛豪怎麼還不回來,他是不是在戰場上出啥事了?上次寫信過去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沒有,也沒個信,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女子握著老人的手道。
「你這孩子,胡說啥,衛豪機靈著呢,準保沒事。」
「娘……可我還是怕,孩兒到現在還沒取名呢,這日子一天天盼下去,心里不是個滋味啊!」女子攥緊老人的手,說的激動,不住又咳嗽了起來,「咳咳……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不活了!」
老人一听,急了,忙松開了女子的手,厲聲道︰「胡說啥!我兒好好的為國家效力,昨兒個還托夢給我呢,我兒還沒回來,你要是死了,你叫我咋活!」
「娘,我錯了……」
「哇哇哇……」懷中的小孩突然哭了起來。
女子手足無措的哄著孩子道︰「孩兒不哭不哭,娘親不該說這樣喪氣的話,孩兒乖,咱們一起等你爹爹回來。」
江生和溫阮站在門口,瞧見了這一幕,心里一陣翻滾,溫阮看著女子懷中哭泣的小孩,仿佛他的身邊就站著衛豪一樣,從未和她們分開過,一家人要哭一起哭,要笑一起笑,就連她從未見過的衛豪都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江生依舊躊躇在門口,不知怎麼開口告訴這家人衛豪的噩耗。他們日思夜盼的人,早前在半個月就死了,毫無防備的死了,連一句遺言都未曾留下。
「溫阮姑娘……我該怎麼跟他們說……」江生垂著頭道。
「以後叫我阮阮就可以了,溫阮姑娘四個字太繞口。」她故作輕松道,「我去說,像這樣的事我最在行了,等會你就看我眼色行事就好。」
溫阮帶著江生走到了衛豪的家中,院子里光禿禿的,只留著他們三人。
「嫂子。」溫阮進門親切道。
「你們是?」女子艱難的起身問道。
「我們是衛豪大哥的……他們是戰友。」溫阮解釋道。
女子一听到衛豪就開始激動起來,忙上前去問︰「你們怎麼來了,是不是我家衛豪出了什麼事?」
「不是不是,嫂子你別多想。」溫阮拉著女子重新將她按在了搖椅上,翻手將絨被蓋在了她的身上,「南城之戰結束了,衛豪大哥在行軍打仗的時候立了大功,救下了上官將軍!所以被上官將軍派大哥去了更遠的地方,執行一件非常……艱巨的任務。」溫阮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又道︰「所以嫂子,大哥近幾年是回不來了,他托我讓給嫂子帶句平安,讓你們好好的在家等著他回來,等他功成名就,就接你們出去享清福。」
江生皺眉听著溫阮在這里胡扯,卻不好貿然打斷,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去圓這個謊,「阮阮……別鬧了……」他小聲道。
「嫂子這位是衛豪大哥的兄弟,不信你問他,他們一起攻下了南城,趕走了王族,現在皇上對大哥可是喜愛的很呢。」溫阮接著道。
「你們是……」女子遲疑的看著溫阮,眼中劃過一絲不信任。
「對啊,你們說的話我們憑什麼相信,連你是誰我們都還不知道呢!」老人接了一句道。
溫阮迅速的轉動著眼珠道︰「我是,我是江生的娘子,江生是衛豪大哥的好兄弟,是不是啊江生。」
曼紗華與淵著就這樣在地上也不起身,陪著老婦人靜靜坐了一會,老婦人止了哭泣,人也平靜了下來,她抬起衣袖將臉上的淚痕依稀擦了干淨,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老人,嘴上含著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讓巫女與貴客見笑了,我去洗把臉。」老婦人洗完了臉回來,接著陳述道。
江生一愣,這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溫阮忙拽了江生一把,江生來不及多想只好應道︰「嗯,嫂子,我們是夫妻……衛豪還說孩兒的名字還沒給取呢,孩兒是由嫂子生的,所以就由嫂子來為孩兒取名吧,等他回來就可以親手抱抱他了……」江生說的難過,幾語哽咽,卻還是強忍了下來,他知道衛豪生前是多麼想抱抱他,可如今……
「名字,我沒讀過什麼書,名字……我也不知怎麼起,這……娘,怎麼辦?」女子抬頭問道。
老人也是抓耳撓腮,不知如何起名。
溫阮看出了他們的窘迫,忙開口說道︰「衛豪大哥是在南城立的功,不如就小孩兒衛南吧,這樣嫂子想起大哥的時候就可以多抱抱衛南,我相信在邊關的大哥一一定很想念嫂子。」
女子听了,滿意的點點頭,「好,謝謝姑娘取名,南兒,听見了嗎,你爹爹在邊關執行命令,他現在是天淵國的功臣了,南兒快快長大,以後也要像你爹爹這樣,頂天立地,做一個偉大的人……南兒……」
女子坐在搖椅上,與老人一起逗著孩子笑。溫阮回身牽住了江生的手,默默的退了出去,在她們不注意的期間溫阮和江生已經離開了仙掌村,離開了酒州城,他們正在踏著去東夏國的路上。
「你為何要欺騙她們?」江生松開溫阮牽著他的手問道。
「難道你忍心告訴她們衛豪戰死了?你忍心讓一個女子連等待的希望都沒有嗎?你忍心讓老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嗎?難道,你就忍心讓南兒從小沒了爹爹嗎!你忍心嗎!」溫阮亦是橫著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