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哥哥,你的目的是什麼?」曼紗華直逼上他深邃如海洋般的眼眸,那里深沉的可怕,仿佛這不是她出生時第一眼便看到的瞳孔。
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是清澈,是純潔,是黑色瞳仁,是那樣的好看,她一眼便能看到的底。現如今她努力著,卻怎麼也看不清楚,那里面究竟藏著什麼。
淵著轉過了身去,他單手負立到了身後,他道︰「我要雲家。」
「什麼意思?」曼紗華略微詫異。
淵著轉動著手中的扳指,看著遠處的月色,他淡淡道︰「皇兄不允許我與朝中大臣結交,我去哪,做了什麼,便都時時有人盯著,皇兄怕我攏絡昔日支持我的大臣,他便出了狠招,一個個的將他們分別以不同的罪刑打入天牢,日日折磨而死。」
「如若要救百姓,我手中必須要有W@籌碼,雲家便是皇兄第一個失去衷心的大臣,以皇兄的狠辣,我相信雲太尉、雲城宿、雲詩琴、還有他雲家的其他女兒,很快便會失心與他,到時候雲家便是我手中一顆最有利的棋子。」
曼紗華听罷,心中仍是一片淒涼,這樣的做法與淵辰有何異議,同樣是利用別人來完成自己的願望,這樣做分明就是錯的。
「著哥哥,你的大愛呢,難道犧牲雲家就是你的大愛?別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她語氣中帶刺,希望淵著能明白幾分,她的擔憂,她知道淵著從來都是心底善良,他與淵辰不同,他若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做了一些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那將來定要後悔終身,她不要他這樣。
淵著轉身,看著她認真道︰「天下人不信我,不支持我,都不要緊,重要的是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現在只有你了,我這並不是在利用雲家,我只是想要雲家對皇兄喪失信心,而他們曾是父皇的重臣,他們本該支持的明君,而非殘暴成性的皇兄。」
「我答應過你雲城宿會沒事的,他就一定平安,我答應過雲詩琴會博得皇兄恩寵,她便不會在冷宮中久留。」
淵著話罷,牽起了曼紗華指尖冰涼的玉手,他問道︰「現在,你可信我?」
「對不起,著哥哥,我不該疑你,我信你,我相信你這麼做是有你的道理,你不會違背倫理道德,現下我的心中也沒了內疚,我更有勇氣對面對小雲,去面對你。」
曼紗華反手握住了淵著溫熱的寬手,她道︰「冷宮險地,我與你同去。」
「好。」淵著看著她的眼眸道。
曼紗華再次換上了上次穿的藏藍色太監長袍,淵著戴上了青狐面具,此次飛行至宮牆之上,還是原來的位置,下方有著太監再次接應。
「王爺,您下來吧,現在是侍衛們換班的時間,這里沒人。」小太監在小道上小聲說道。
淵著擁著曼紗華傾身而下。
「王爺請隨奴才來。」小太監帶領著淵著走在紅牆的宮帷上,曲曲折折,這里沒有宮燈,只有月影相照,偶爾有一兩只烏鴉飛過,曼紗華仰頭看去,真是深宮之中必有烏鴉在此。
驀地,她又開始想念東夏宮中的那群陪著她練習的烏鴉了。
越往深處走去,這條道路越是淒涼,耳邊隱約能听到有女子的哭喊聲,在長廊上空靈的回蕩著,讓人毛骨悚然。
曼紗華跟在淵著身邊,她縮了縮脖子道︰「怎麼這里連盞宮燈都沒有?」
走在前面的小太監轉身躬身道︰「這里是東宮最淒涼的地方,這整條長廊都是不準按宮燈的,祖上的意思是這里本就見不得光,就更無需按什麼所謂的宮燈了,這里一年四季也不會有人輕易涉足,被關到這里的人,想要翻身真是難上加難。這里的女子長時間見不到皇上,有的得了抑郁癥,有的得了妄想癥,一個個地不是在這冷宮中上吊自殺,便是老死在了這宮中。」
「唉,王爺您說皇上這也真是狠心,與娘娘這麼些年的情分,說打入冷宮,便就打入冷宮,一點也不給雲大人面子。」
小太監說罷,見淵著面容森然不語,他忙用手獨上了嘴道︰「奴才該死,方才說了不該說的話,還望王爺見諒,琴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並且又有王爺您這樣的貴客助她,奴才相信娘娘很快就會搬回原來的宮殿的。」
淵著陰沉著眸子,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曼紗華,他道︰「知道該死便好,往後管住你自己的嘴。」
「是是,奴才知道了。」小太監躬身謝道。
輾轉了幾個走廊,小太監帶著淵著與曼紗華來到最末端的一間宮宇,他道︰「王爺這便到了,奴才就不方便隨王爺進去了。」
淵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包銀子,他落到小太監手中,他道︰「拿去喝茶吧,近日里對你家娘娘好點。」
小太監見到銀子,眼中泛著金光,他嬉笑應道︰「奴才多謝王爺賞賜,奴才對娘娘那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好了,退下吧。」
「奴才告退。」
前方的宮殿內隱約亮著一盞燭台,淵著推門入內,一只帶著滾燙茶水的杯子便照門直直的砸了過來。
淵著當即轉身將曼紗華護在了懷里,滾燙的茶杯四濺,落在了淵著的後背上,雪白色的袍子杯茶水染得變成了淺綠色,淵著冷著一張臉,將曼紗華牢牢護好。
「著哥哥……你沒事吧?」曼紗華擔憂問道。
淵著松開手,搖頭淡聲道︰「無礙。」
房內雲詩琴單手拍著桌子,頭也不抬,揚聲叫罵道︰「你們一個個奴才都死完了!」
話罷,她便又抄起了一杯盛著滾燙茶水向淵著這邊扔了過來。
「著哥哥,小心!」
曼紗華看著茶杯再次襲來,她轉身擋在了淵著的身前,眼看著茶杯連茶水將要澆潑到曼紗華的臉上,雲詩琴轉頭才看到是淵著與他的隨從,她亦是擔憂不已,她拍案起身,雙手捂在了嘴上,「王爺……」
擋在淵著身前的曼紗華閉緊了雙眼。
僅在須臾之間,一雙玉手穩穩當當的握住了直逼曼紗華臉頰的茶杯。
那茶杯里滾燙的茶杯亦是沒有灑落分毫。
淵著接下茶杯後,他踱步走到桌前,將茶杯緩緩放下,他森然道︰「性子還是這樣急躁,你還怎能出得了冷宮?」
「王爺有辦法出得了冷宮?」原本一臉沉寂的雲詩琴眼眸中像是有了些許光芒,她微微傾身向前激動問道。
曼紗華看著她從前幾日的傲氣凌人,到今日再次相見的瘦綠消紅,這中間的變化簡直是天壤之別,一個冷宮真的就能把人變成這個樣子。雲詩琴素衣紅袖,三千青絲靜落于身,她雙眼緊緊的盯著淵著。
「看來你對皇兄還是沒有死心,冷宮這個地方應該讓你多待兩天才是。」淵著揚起白袍而坐,說話淡淡的,不帶一絲情感。
雲詩琴凝眉,蒼白著一張臉,厲聲道︰「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皇上怎麼了?」
淵著兀自輕笑冷峻的眉目下,生出了一絲嘲弄的情緒,他道︰「果真是深宮不聞宮外事,皇兄把你安置在這里,哪天若等雲家亡了你都不知。」
「你什麼意思!」雲詩琴听到雲家要亡,便發了瘋般的向前撲去,玉手一張便拽住了淵著的領口。
曼紗華立在門口,心猛地一揪。
淵著也不惱,他手指輕輕扣在木桌上,他道︰「明日便是雲城宿游街示眾的日子,後日便是雲城宿當眾問斬的日子,你說皇兄念及你與他的舊情,不會傷雲家分毫,這本王倒是沒看到,本王只知雲太尉可就這一個兒子,雲家的後路若是斷了,那你在這宮中可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你說什麼!」雲詩琴拽著淵著的手臂愈加緊了幾分,她嬌媚的眸子里恨意燃燃,姣好的面容也因恨而扭曲了起來。
驀地,她松開了淵著的領口,後退兩步,單手支在桌案上,失意道︰「不會的,皇上不會這麼狠心對我雲家的。皇上!臣妾盡心盡力服侍了你一年,家父也全心全意的支持你,您為何這麼狠心!」
她搖頭道︰「皇上怎麼會為了這點小事而殺我哥哥,王爺您騙人,不就是百姓的謠言嗎,謠言不足以為信,皇上才不會……」
「雲城宿擄走了邪族派來的大使,並對邪族大使進行了侵/犯,邪族不依,皇兄不會為了一個雲城宿而跟邪族鬧得不歡而散。」淵著打斷雲詩琴,他說的斬釘截鐵。
雲詩琴一臉震驚,她柳眉緊蹙,向上勾去的眼角中滲出一滴淚來,美目怒睜,驀地,她厲聲大叫著,拂袖將桌案上的茶具點心一應揮到了地上。
刺耳的碎片聲連綿不絕。
「咚咚咚……」正當她傷心欲絕時,一聲不急不緩的敲門聲應景的響起。
房內的三人瞬時警覺了起來,站在門口的曼紗華挺直了脊背,她看向淵著,淵著揮手示意她過來。
雲詩琴忙抬袖擦干了眼淚,她揚聲道︰「誰?」
「是朕!」門口響起了久違的熟悉感,曼紗華渾身上下打了一個激靈,是淵辰,這麼晚了他怎麼會到這冷宮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