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紗華秀美微蹙,咬緊牙關摒住呼吸,她放下流蘇式的窗簾,靜坐在紅轎中等待這場廝殺的結束。
她想逃,卻無從下腳,此時此刻她的命運仿佛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一般,或許從出生到現在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她可以操控和改變的,難道這就王朝女人的悲哀,被犧牲,被利用。
前十五年為一個東夏國泰平安而扣上了巫女的責任活著,而今以為可以為自己活了,如今卻又被現世的各種困難所阻擋著,她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生活,不能選擇她想要的安逸。
軟轎外廝殺聲不斷響起,她安靜的坐在里面吹著微風,如果可以,她想與心愛之人攜手一起看盡天地之繁華,萬物之生長,她想遠離這些算計、陰謀和廝殺……
她的手指冰涼,周遭的恐懼包圍著她,此時此刻沒有那方白色衣袍,她的雙手只能交織在一起,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怕,有他在,任何時候她都不會是自己一個人。
最後一聲廝殺結束,遠處坐在高馬上看戲的人高聲道︰「起轎回宮。」
她閉上了眼,她知道大漢敗了,她終究還是逃月兌不了入宮的命運。
軟轎重新被抬起,它緩慢的掉頭,按原路返回。
顛簸片刻後,突地「啊……」一聲,四方抬轎之人突然倒了一方,轎子重重的被磕在了石頭上,曼紗華毫無防備的從軟轎中摔了出來。
她滾落在地上,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的倒下,就連方才騎在高馬上的人也從馬上跌落下來。
「我早說過沒人能阻止我想做的任何事。」遠處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上一襲火紅色長袍騎馬而來,他行到曼紗華跟前時,伸出一只白的透明的手,嘴角帶著邪笑,溫聲道︰「包括你。」
「歌吟……」她略微詫異的看著高馬上的他,高大邪氣,卻給她帶來了光,「怎麼是你,不是說過不需要你的幫助,為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歌吟微微眯起眼楮,他用手堵了堵耳朵道︰「怎麼還是這麼的聒噪,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哈哈哈……」
話罷,他嚴肅道︰「別耽誤時間了,路上說。」
曼紗華搭上他的手上了馬,向著與皇宮相反的方向行去。
「他們怎麼都暈倒了過去,劫我走的大漢是你派來的人?」
歌吟擁著她,故作苦惱道︰「或許是困了想休息一會吧,不然方才我怎麼會這麼酷的出場,嗯……也說不準是被我美到了,驚艷到暈倒……或許是……」
「總是這麼自戀難比。」她打斷了他的話,既然出口便是這樣的不正經,那他是不會告訴她這些人是如何在短時間內通通中毒暈倒的,她故作生氣似的扭過了頭去,看著沿路的風景。
「真想知道?」
話鋒一轉,曼紗華默不作聲,歌吟耐不住了性子,他道︰「抬轎子帶你走的人是我安排的,這是其一的法子,退一步,若是他們帶不走你,那只好我來帶你走了,而我是這麼愛干淨的人,怎會喜歡那樣的廝殺。」
「所以他們被圍殺時會將身上的魂然粉拼殺的過程中灑在每一個敵人的身上,即使他們死了,這些人也是活不長久的。」
「所以說他們都死了是嗎?」。曼紗華回過頭眼中透出一絲失望看著他。
歌吟暗叫不妙,她是巫女,巫女皆有一顆仁慈的心腸,她自當不願意涉及無辜人的性命,「當然不是!那些人中了魂然粉會當即熟睡,我所說的活不久是因為他們在熟睡時會被敵人所殺,而我並無此意,所以他們睡上一兩個時辰就沒什麼大礙了。」
曼紗華回過頭,輕輕點了點頭,歌吟對著一旁的空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卻跳的很快,說謊真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要去哪?」曼紗華問道。
「你說,去哪都成。」
「我不想回去,但也不想讓著哥哥擔憂。」她如實說道。
「著哥哥……」歌吟搜羅著所有關于這三個字稱呼的人,終于想起那個畫上的人不然縴塵的衣袍,如玉似的容顏,讓人嫉妒。
「好,我去告訴他,你現在安全了。」
遠處天海一線波濤洶涌,背面山高頂天崎嶇環繞,近處一座座彩色的村落上炊煙冉冉升起,這里迷幻的如同在夢中一般。
「如何?」歌吟下了高馬,他牽著馬帶曼紗華向村內走去。
「美的如夢似幻。」行到一處村落口,歌吟扶她下馬,「你是怎麼得知有這樣一處地方?」
歌吟突地伸出修長的手指在曼紗華白皙的面頰上狠狠的擰了一下道︰「不喜呆在原地,所以我四處游歷,你想去哪,想看什麼樣的風景,我都可以帶你去看最美的,最驚艷的。」
她吃痛的捂著自己的臉頰,吐吐舌頭道︰「四處游四處看,我也想,不過我想和著哥哥一起去。」
話罷她嬉笑著向前蹦去,歌吟的手指晾在空氣中良久,他收了手玉顏一展,收起了所有的奇怪滋味跟隨她前往。
紅燭點上,曼紗華素手執筆,寫下了自己的方位與狀況,歌吟拿過紙條搖頭輕笑著替她把信箋綁到了白鴿的腳上,她接過白鴿打開木窗,向著月色的方位雙手輕輕一送,白鴿展翅高飛,給君送去平安信。
清王府內,淵著一身戰袍穿戴整齊,他端坐在大堂的木椅上,木桌上放著上方寶劍,烈馬已然備好,就待軍隊詔令完畢之後他便不會再顧皇兄如何如何,曼紗華他一定要找到!
無論是誰,他一定要將她帶回。
「主子,三軍已昭齊。」喜樂一身藏藍色寬袍俯身,淵著左手把上木桌上的上方寶劍,愈要起身,喜樂單手按住了淵著的衣袖,他低聲道︰「主子可想清楚了,成敗在此一舉,此時皇上已然是方寸大亂,宮里不知派出了多少黃金侍衛去尋找姑娘,若是此刻主子不抓住時機去做,反而輕舉妄動的話,誰也逃不掉。」
淵著冷清著眸子,手指捏著的劍鞘發緊,五指關節漸漸發白,喜樂又道︰「想想落微皇後,想想先皇,想想天下黎明百姓,再想想您的姻緣,哪一個重要?」
門外身穿黃金戰服的侍衛快步跑到淵著前雙手抱拳道︰「啟稟王爺,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就待王爺發令。」
淵著輕輕沉了一口氣,他揮開喜樂按住他的手臂,兀自站起了身子雙手背後,劍眉緊鎖,薄唇微啟,方要發令喜樂一臉憂愁道︰「王爺三思啊!」
「她是我的女人,本王不能不救。」他說的極其平淡,眉目中燃燒的是焦急。
喜樂垂下了手去,雙腿一彎跪在了淵著身前。他的怒意涌上,單手拿著寶劍抵上喜樂的臂膀,沙啞道︰「讓開。」
正到僵持不下時,外頭的小斯手捧白鴿向前道︰「啟稟王爺,您的信鴿。」
他收回了寶劍單手負後,走下木梯,接過信箋展開來看。
「著哥哥無需擔心,華兒現已安好,來日青山村見。曼紗華。」
他收了信箋,那口沉下的氣輕輕的從鼻息中吐出,他轉身溫聲道︰「起身吧,隨本王去上官府。」
喜樂破涕為笑,忙問道︰「主子這是改變主意了?」
「嗯。」他從鼻息中輕輕發了一個音節。
喜樂拍拍身後黃金侍衛的肩膀道︰「命令下去,遣散三軍,切莫叫外頭的人知曉。」
「是。」
青山村,夜半,曼紗華輾轉反側,忽地又從夢中驚醒,額頭上頂著幾珠虛汗,她雙手放在胸前緊緊的抓著被辱,那兩句話來來回回徘徊在她的夢中,腦海中。
「十日後朕在宮中擺好家宴為你接風洗塵。」
「十日之約,還望華妹妹不要失約,朕擺宴等你。」
她終究是失約了,不知道現在月色正好下,淵辰是把月嘆息,還是乘月而眠。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她從虛幻拉回到了現實中,她立刻警惕了起來。
「小姑娘睡了沒?」原來是歌吟,她穿衣提鞋問道︰「怎麼了?」
「來不及了……」還不等曼紗華將衣物穿好,歌吟便撞開了木門掀開層層紗帳拉著她的手道︰「官兵追到這里來了,跟我走。」
她把住歌吟的手臂,「確定是皇上派來的,不是著哥哥的人?」
「是奉命前來找你的,走吧。」
「可是我走了,著哥哥不知曉,他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到時候再飛鴿傳書也好。」話語方落,黃金侍衛帶著火把闖入曼紗華的屋子,歌吟單手放在唇中搖了搖頭,他拉著曼紗華躲入了一旁的紗帳。
小小的紗帳擁擠著兩人,她與歌吟幾乎是身子貼到了一起,她能感受到歌吟的心跳,一下一下穩而有力,而自己的卻是快慢不一。
火把照亮了整個屋子,三個黃金侍衛從屏障的兩旁繞了進來,第一眼看去,床榻是空的,方轉過身去拿著火把便照到了歌吟與曼紗華,層層紗帳透著火光,他們的空廓清晰的映在上面。
「這里有人!」侍衛高聲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