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小兔今日去了離妝苑,妝娘說她們也在尋找王爺的下落,既然沒有找到尸首,就說明王爺還活著……」小兔小心翼翼的說著。
曼紗華坐在床榻上喝著藥,靜靜地听著小兔所言,她放下藥碗伸手觸上脖頸上的那塊北玉,光滑溫潤,這八年多來她一直戴著這塊北玉,無論是春冬還是夏秋,沐浴更衣,她從未摘下過它,它仿佛有了她的體溫一般。
南王說這兩塊北玉是有靈性的,若是一方的人亡了,那這兩塊玉會同時碎裂。而現在她用指尖細細的摩挲著它,光潔透亮,沒有一點兒裂痕,這說明淵著尚在世上好好的活著。
那日擔心多過了理智,她還來不及細想,就亂了方陣,而今細細想來心中雖是恐慌,卻也不及那日的絕望,她要等他回來,她還沒有好好的道別,他就絕不可以撇下她先去<!
曼紗華想清楚後,心中輕松了不少,她輕輕勾起嘴角,淡然一笑,小兔這幾日擔憂她都瘦了不少,每日想著讓她多吃一點,卻也不顧惜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我沒事。今個吩咐小廚房多做一些菜,前些日子我不吃,你也不吃,怎麼再給上官家省飯菜啊,你現在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可別餓著自己。你先下去吧。」
小兔滴溜著圓圓的雙眼,她瞧見曼紗華恢復了以往的精神,興奮的忙應承下來,便吩咐了廚房多做一些菜色。
曼紗華轉頭看向窗外,窗外處的搖椅,那日弄潮和上官神色悲憫,仿似親人逝世一般,按理來說淵著是清王,與弄潮非情非故,就算是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弄潮也不會像那日一樣方寸大亂失聲痛哭,仔細推敲下去,許是虎符惹得禍。
她折了白玉瓶中的紅梅,輕嘆一口氣,但願是她所想那樣。清王的意外只是他自己的計謀,並不是真的遇到危險,而上官府卻要為清王的安危所擔憂,清王此次外出是帶著上官家的虎符前去,若是清王就此不回,或者短時間內回不來,那上官府也逃月兌不了干系。
到時候淵辰定會唯上官家試問,可這一切究竟是有人蓄意操縱,還是真的是一場意外。
就連妝娘也不知道他的事情……曼紗華丟下手中的紅梅,又折下了另一支紅梅,她剛平靜下的心又波瀾不已,「著哥哥……在危險與陰謀之間,我寧願選擇陰謀。」
三日後,清王失蹤的消息在寧京城傳開,各路人眾說紛紜,淵辰那邊又命人來請曼紗華入宮,若不是上官錦攔著,怕她現在早已成了皇帝的妃子。
「弄潮說,王爺是在返程的途中遇到了刺殺,當時場面混亂,喜樂在馬車上王爺將喜樂保住了,而自己卻滾下了山崖,至今尸骨未寒,皇上命了黃金侍衛去山崖底下搜救,也不見王爺的蹤影。」
小兔持著油紙傘低著頭,咬咬嘴唇,忍著眼眶中的淚道。
曼紗華坐在院內,身上披著毛毯,一邊溫著茶,她伸出手去接天上的落雪,又到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了,今年的生辰他還會不會陪自己過,他欠了她七年的生辰。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哈出了一些白氣出來,在空中結成小冰碴,天淵的氣溫總和東夏不同,夏日比東夏炎熱,冬日又比東夏寒冷,這才初冬就下起了厚厚的白雪,要等到過年時不知這雪還要下多厚才夠好。
她不能在等待了。
「姐姐這是要去哪?」小兔忙上前扶著曼紗華,示意一旁的丫頭將貂裘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去問問上官,有沒有著哥哥的消息。」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天,也沒見上官府有任何的變動,亦是沒有淵著的消息,她再也沉不下心來,她將冰涼如雪的單手搭在小兔的手臂上,向上官錦的書房走去。
在上官府也算是小住了半年,府上的僕人大多都認得曼紗華,也都知曉她是得了皇上的恩準特賜在上官府養身子的,走過的僕人都俯身行禮道︰「曼姑娘好。」
她點點頭快步走過,平日里她極少在上官府中走動,大多時候都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安心靜養,如今傷都好全了,她卻不知自己今後的路該怎麼走了。
在沉思中,書房便到了。
「爺,張大人去搜救的時候,你猜搜到了什麼。」弄潮故作神秘的說道。
上座上的上官擎蒼輕哼一聲,「都到什麼關頭了,還在這賣關子,都叫錦把你慣壞了,快說吧!」
弄潮低下頭去,肅然道︰「是老爺。張大人說在懸崖下發現了李國舅的腰牌……」
「混賬!」上官擎蒼當即呵斥道,他起身快步前去將房門關上,曼紗華忙側身站在拐角處,秉聲靜氣的听著。
隨後上官擎蒼壓低了聲音道︰「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口無遮攔,當真是給上官府招禍啊!」
弄潮委屈的看向上官錦,上官錦端坐在一旁,開口道︰「這也不怪弄潮,張大人這般不知自保,也不怪別人說道。」
「你還說!混賬啊!誰準許你擅自將虎符借給清王的,現在清王出了事,我們上官府自當是逃月兌不了!」上官擎蒼說著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弄潮和上官錦神色緊張的前去將上官擎蒼扶住。
「老爺!」「父親!」
曼紗華單手死死的低著身前的木欄,身子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前些日子沒有他的消息,她暫且可以安慰自己北玉還完好無損,這說不準又是什麼計謀,而今得知這一消息,她的那些強撐著她的意念統統消失不見。
李衛錚想殺他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前幾次化險為夷,而今出了寧京城,落微皇後也不能繼續保護他,李衛錚又是淵辰身邊的紅人,淵著身前的路可謂是荊棘遍布,即便是淵辰不容許他這個弟弟出一點事,可背著他李衛錚依然可以把他逼上絕路!
一片幻境出現在她的面前,前方是一片迷霧,霧中隱約可見一只白色的鹿在叢林中淒涼的看著自己,白鹿白鹿,何其相似。
再看去,迷霧中一個白衣少年背對著她靜靜的站著,當她含淚想要觸踫時,一切幻境消失了。
她緩慢的睜開雙眼,眼前是焦急的小兔、上官錦、弄潮,還有一臉凝重的上官擎蒼老將軍。
上官老將軍……她看著他,心中卻無法言語,這個是她故事里的英雄啊,如今真的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兩行清淚仍然掛在她的面頰,上官錦下意識的抬手幫她拭淚,上官擎蒼拍案站起,「混賬!」
曼紗華卻渾然不覺上官老將軍的怒意,她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將軍,年紀發色容顏雖不及當年,可周身的氣場卻絲毫不減,蒼白的劍眉向上立去,眼眸深邃如雄鷹,整個人雖是在病態的樣子,可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正氣、精神,一絲一毫都不曾減弱。
「紗華拜見上官老將軍!」她微微點頭道。
上官擎蒼用余光看了看臥榻的她,道︰「你就是皇上特邀離妝苑的秀女曼曼?」
「是。」她淡笑回到。
「既然身子將養好了,就進宮去吧,莫要叫皇上再等著你了,上官家不適合姑娘再住下去了。」
「爹,你說什麼呢!」上官錦微側頭去,「皇上那邊我自會說道,曼姑娘就安心住下。」
上官擎蒼從鼻息中重重哼道︰「不像話!不像話!你是鬼迷了心竅!為了一介青/樓女子你幾次違抗聖旨,把她留在家有什麼好的!」
曼紗華別過臉去,上官錦兩臉騰地紅了起來,他冷聲道︰「李婆子,扶老爺下去服藥,別耽誤了時辰。」
「是,少爺。」
上官擎蒼拂袖出了房門,房間的氣氛瞬間的變得尷尬了起來,曼紗華攏了攏錦被道︰「皇上……著哥哥那邊也沒有消息,你這樣替我拖著也不是辦法,不如……」
「不可!」上官錦焦急打斷,他吞了吞吐沫,輪廓分明的臉上表情變化莫測,驀地,他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那邊我自有辦法對付,有父親在皇上還不會對上官家怎麼樣,你且放心好了。」
「不是說好了要等他回來的嗎,清王還沒回來,你倒好,先入宮去了,他回來後,我怎麼向他交代?」
他用責怪的口吻道。
提到淵著,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上官,你說著哥哥還會平安回來嗎,這幾日我日夜祈福,可今日還是听到了你們所說的腰牌,國舅他……」她咬咬嘴唇,「或許只有我進宮了,才能幫到著哥哥,才能換來他的平安。」
「你想什麼呢,我不準……清王也不會同意的,你就安心住下,日後的事日後再說,我會全力以赴去尋找清王的。」說話間上官錦眼神慌亂,卻不敢直視她的眼楮。
話罷,便帶著弄潮匆匆離去。
夜半,曼紗華獨坐窗前,她仰頭望著慘淡的月光,「你生死未卜,我卻在這里獨享安然,我實在是做不到。多想替你承受一些,分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