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白色紙條攤開放在手心里,上面寫著「無論何時,只要你願意,我許你十里紅妝。」
我手中拿著白色的紙條和玉佩心中起伏不定,看著他絕塵離去,心中不是滋味更甚,真不知每次說話與他較勁什麼。
手指細細摩挲著這枚白玉,這快玉佩與陳文留給我的那塊極為相似,我翻看玉佩的背面,果不其然,里面篆刻著一個小小的「斌」字。
我將腰間的白玉佩取下,將兩塊玉佩放在手心里,陳文的那塊背面刻著「炆」,陳武送我的那塊上面刻著「斌」。
文人雅士總這樣,一貫喜歡留一方信物。
陳武方才是穿著甲冑而來,莫不是官府的人,我雙手握著兩枚玉佩,不得其解,陳家世代經商,怎會和官府扯上關系。
我將兩枚玉佩收到懷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陳武走了我應該很開心才是,我回到自己的房中,將床榻的木箱子取出,滿滿一箱的書信,整整齊齊的羅列在木箱中,那里全是陳文親筆書寫,每一封我都極其認真的看過,如若陳文不想娶我,那他這樣細心的做這一切又是為何,我不信陳武說的這些話。
他說這些或許只是為了騙我跟他走。
新皇方登基那一日,陳文便派遣郵差送來了書信,他說我讓我好好準備著,他會騎著高馬十里紅妝來迎娶我,家中一直反對他的爺爺去世了,家中的生意現在也由他說了算,各位叔叔伯伯也管不得他什麼,所以他終于可以迎娶我過門了。
一封封信件我重新回味著總覺得那麼不可思議,我只是賣花的女子,在街頭偶然遇到陳文陳武兩公子,從前平淡無奇的生活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知不覺間,我趴在一堆信箋中沉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覺得身子熾熱,臉上像是有火辣辣的東西烤著我,我半眯著眼楮醒來,我的臉前橫著一直帶火光的箭,火瞬時將木箱中的信件燒了起來,我驚叫一聲,忙從床榻上跳了下來,房子四處已經落了五六根帶著火的箭了,我從窗落向外看去,只見屋子外面圍著里一圈外一圈的錦衣,他們穿著朝中兵服,手里拿著刀劍,最前端的一派手中拿著弓箭對著房屋射了過來。
這次他們竟然連搜查都懶得去搜了,直接拿著火和箭,想讓我和花女乃女乃在火中葬身嗎!
為何先皇死了,他們還是不放過我們!為何他們就是不放過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對陳朝能構成什麼威脅,為何一次次要把我逼上絕境!
我心一橫,咬著牙,將燒了一點的木門踹開走了出去,外面圍著的錦衣瞧見我安然無恙的走了出來,忙架起了弓箭對準我,只待命令一下便將我葬身在這里。
高馬上的人舉起了手,突地不遠處一人穿著甲冑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高聲道︰「住手!」
「是陳武……」我熱淚盈眶,然而高馬上的人還是將手向空中一揮,命令下達,弓箭手們通通松開弓弦向我射了過了來。
馬兒在狂奔,陳武縱身一躍站到馬背上,施展輕功,瞬時便站到了身邊來,他單手揮舞刀劍,將那寫箭一一擋下,他皺起眉頭厲聲道︰「我說停下,听到沒有,是誰給你們這麼大的權利!」
然而那些人置若罔聞,依舊舉起弓箭對準我們,陳武將我拉到他的身後,他拔出長劍,對著身前的一百余人的錦衣,冷聲道︰「既然不識得我,好啊,來吧!」
弓箭再次向我們這便射了過來,陳武一邊抵擋著弓箭,一邊帶著我往旁邊的花女乃女乃住處跑去,我不知道她怎麼樣了,老人如今哪能遭受得起這般驚動。
高馬上的人看弓箭被陳武用劍擋的滴水不漏,他單手再次揮道︰「殺無赦!」
弓箭手身後的錦衣沖了上來,他們拿著冷光凌凌的刀劍,嘴中叫嚷著「殺」,陳武以一敵百與他們拼殺,當他護送我到花女乃女乃房中時,哦瞧見花女乃女乃仍舊躺在床上一旁還放著那本厚厚的古書,陳武在外幫我抵擋著錦衣。
我俯到花女乃女乃床榻前,瞧見一直箭正插在花女乃女乃的身上,她的右邊肩膀上正緩緩流淌著熱氣騰騰的鮮血,我的淚再次掉了下來,「花女乃女乃……」我顫顫巍巍的叫著她。
伸手模去,那血已經滲透到了她的身子底下,一模一把鮮紅將花女乃女乃的銀發染紅,她微弱的睜開雙眼看著我,眼中渙散無光,她抖著手將我的手用力的握在她的手中,我忙將身子俯了下去,哭著道︰「女乃女乃你堅持住,等會他們走了,我讓陳武公子帶你去看大夫。」
花女乃女乃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連帶著身子劇烈的起伏,她將一旁的古書拍了拍,我忙拾起抱在懷中,她道︰「書中的人……是昔日的故友……若有機會,去找他……」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
花女乃女乃留下了最後的遺言,她的手還被我握在手里,眼楮還緊緊的看著我,嘴邊還好像有未說完的話,可她再也不動了,任我怎樣叫她,怎樣哭喊,她都不動了。
我還不知道曼紗華和淵著的結局是什麼,花女乃女乃還未把故事講完,怎可先去。
還有零星的箭從窗外射/了進來,我抱著花女乃女乃不願她離去,短短的一瞬,他們怎麼就可能將我唯一的親人帶走。
花女乃女乃的身子漸漸的冰涼了起來,外面的廝殺聲也越來越弱。
過了好一會,我再也听不到任何聲響,外面安靜的嚇人,我拿了件長袍,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走了出去。
不大的院落里橫七豎八的躺著錦衣的尸體,地上覆著厚厚的一層斷箭,大槐樹被鮮血染得誘紅,一股濃濃的血腥氣撲鼻而來,百里之中沒有一個人還是站著的,突地有人抓住了我的腳腕,我一驚,低下頭去看。
原來是陳武,他沒死!
我忙跪在地上抱著他破涕為笑「你還活著……」
他悶哼一聲,我松了手,他的身上數不清有多少處傷痕,多個個流血的地方,我甚至連踫都不敢踫他一下,我將長袍蓋在他的身上,問道︰「你怎麼樣,等我去拿紗布和酒……」
她錮住我的手腕,沙啞道︰「不必了……你跟我走嗎?」。
他再次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我,我啞口無言,想到花女乃女乃的死,我心中已然崩塌,但我還不能走,我要等陳文,我與他有約。
他見我沒有回答,于是虛弱的笑了笑道︰「你若不跟我走,我離開南玉了便再沒有人這般保護你了。」
「陳文會來接我。」我倔 道。
陳武反手將衣袍掀開,他持著劍慢慢的支起了身子,我扶住他,他看著我道︰「我叫陳斌而非陳武,其余的我暫且還不能告訴你,後會有期。」說罷他掙月兌開我的手,獨自拄著長劍,一瘸一拐的將身子拖到白馬上,策馬而去,他的血沿著小路一直滴落著。
「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何不多留一會……」我喃喃自語道。淚痕還漾在我的臉上,心莫名的揪了一下,陳武會沒事的,他回到府中自會有人處理他的傷口,不必擔心。
遍地的橫尸讓我心頭發麻,花女乃女乃的離去更讓我不敢面對那件屋子,我坐在大槐樹下,將身子蜷縮在了一起,這是我家,我是要離開了嗎。
驀地,我站起來,將尸體一個個的從院子里拖了出去,百人的尸首,血流成河,我拖到第五個的時候已然沒了力氣,我坐在院外的高坡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陳文陳文你在哪里……花女乃女乃沒了,我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就只有你了。
仿若天听到了我的哭訴聲,陳文騎著高馬來了。
他看著這一屋子的慘狀,不禁將眉頭皺起,眼眸深深的望著這間小庭院,他從高馬上下來,將我抱到了他的懷里,他拍著我的頭輕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阿綠不怕,我在這呢。」
這個懷抱多麼溫暖,多麼像阿爹的懷抱,給了我踏實心安的感覺,哭著哭著便沒了淚水,許是我真的嚇到了吧,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血,第一次見到成百人的尸首,我心里隱隱還是為陳武擔憂著。
陳文沉著一張臉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桶,向空中拋去,一朵金色的煙火綻放在空中,他就這樣一直摟著我,輕聲安慰,我的心里的恐懼漸漸褪下。
半柱香的時間,小路上涌來了一隊人馬,陳文站起身子,揮手下令,那些人將房院里的尸體一一抬了出來,拖到好遠,直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花女乃女乃還在屋里。」我站起身子失魂落魄的往屋內走去,陳文緊緊的跟了上來,我伸出手去模花女乃女乃的手,原先溫暖的手已經變得冰冷僵硬,任我怎麼捂也捂不熱。
「阿綠,我們把花女乃女乃葬了吧。」陳文道。
我艱難的張了張嘴,卻發現難以開口,親手將花女乃女乃埋葬在黃土中對我來說是多麼艱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