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著,兒時的事情一幅幅的浮現在她的眼前,他們四人一同煮茶,一起下棋,一起說笑,一起玩鬧,她與她的芙染姐姐躺在同一張床榻上,看著芙蓉帳暖里的芙蓉花,听著淵芙染講故事給她听。
她幻想著邪族的小公子究竟是長了什麼妖魅的模樣,第一次見面就將淵芙染的心勾去了,她在大槐樹下日日祈禱著小公子快快回到邪族,然後迎娶淵芙染,不要讓她再這樣難受的等下去了。
當听到淵芙染嫁去邪族的消息,她興奮的替淵芙染落下淚來,她的芙染姐姐終于稱心如意的嫁給了小公子。
她原以為長大了所有人都會幸福,她會嫁給著哥哥,芙染姐姐會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辰大哥也會娶一個溫柔又漂亮的妻子。
她以為她到天淵國以後四個人還是∼可以時常聚在一起說笑,可她長大以後發現這個世界完全不是她認為的那樣,為了奪權爭位淵辰與淵著斗的你死我活,淵辰可以殺父弒母,淵著可以背棄自己的原則,甚至也可以放棄她。
她走著走著又迷路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去,在陌生的國度,在長長的宮巷中她靠著乳白色的牆緩緩的坐在了地上,這些事她只是憋在自己的心里,她不敢告訴任何人,也再沒任何人願意听她說這些。
不知過去了多久,日暮漸漸的落了下來,爾珍提著木盒帶著一群宮人在長巷里找到了她。
她將頭埋在雙臂中,爾珍輕輕踫了踫她的胳膊道︰「姑娘怎麼跑到這來了,小公子回去沒見到你人擔心極了。」
曼紗華抬起頭來沖爾珍輕輕一笑,爾珍愣了愣,她低頭看了看木盒,道︰「這藥都涼了。」
「拿來吧。」她端起冰涼的藥碗皺著眉頭一飲而盡。
苦澀的藥汁順著她的喉嚨一路往下,喝完藥爾珍將手帕和蜜餞遞了過來,她只拿了手帕擦了擦嘴角,爾珍再將蜜餞往前送了送,曼紗華道︰「我不苦。」
爾珍將她扶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去。
宮苑門口歌吟穿著藕粉色長袍來回踱步,他瞧見爾珍將曼紗華帶了回來,他笑著上前相迎,「淵芙染說你中午就走了,這大半個日子你是去哪了,我叫了爾珍找了你許久,還以為你走了呢。」
曼紗華狠狠的掐著自己的手心,臉上卻微笑著道︰「一個人在宮巷里走了走,要不要進去喝杯茶?」
「好啊。」歌吟欣喜應道。
曼紗華親自煮了茶,歌吟嘻嘻哈哈的和她說著今日朝廷之上的事情,卻閉口不提與天淵的緊張局面,她沏茶遞給歌吟,道︰「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情。」
歌吟接過茶杯,嗅了嗅茶的清香,嬉笑道︰「你說,只要你說的我都答應。」
她咬了咬唇道︰「今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要維護芙染姐姐,她是你的妻子,別叫她受了任何委屈。」
「無緣無故提她做什麼?」歌吟放下喝完的茶杯,曼紗華接過又沏了一杯遞給他。
「我很早就知道你們的故事,這是我所能為芙染姐姐做的唯一的事情,從小她就待我很好很好,比自家姐姐還要好,所以我見不得她難受。」她淡淡的說著,又替歌吟沏了一杯茶。
她沏多少杯茶,歌吟便喝多少杯,這新煮的一壺茶全叫歌吟喝了去。
「可你怎麼見得我難受?」歌吟看著她的眉目,眼中包含著說不出的深意,她只是別過了臉去,歌吟輕輕嘆了口氣,又道︰「我和你從小還相識呢,你叫我如何去喜歡一個不喜歡的女子?」
她也不急著辯解,只淡淡的說著「你不知芙染姐姐在天淵受的口舌之苦,你也不知她日夜盼著你從星辰盼到日落,而你卻從不看她一眼,哪怕你不是真的想去看她,你也要裝作樂意的去看看她,听她彈首曲子給你听。」
歌吟喝著茶痛苦的支著頭,不語听著曼紗華說。
「不要覺得這些都可有可無,就為了她苦苦等了你十年,你就為她做一些事情好嗎?」。
歌吟猛地拽住她的衣袖,死死地拽著不願放開,而他的頭卻越來越沉,眼皮越來越重,他看了一眼她親自為他煮的那壺茶,又看著她決絕的樣子,只喃喃的說著「別走……」
曼紗華將歌吟的手掰開,她輕聲道︰「原諒我。」
她出了宮苑,一個穿著藍衣的小宮女領著她一路向東走去,邪族的宮影深深,她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這個地方不屬于她從來都不屬于,心中萬般滋味,最終只化作了唇邊的一絲苦笑。
直到走到宮門口,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小宮女從懷中掏出一包銀子遞到曼紗華的手中道︰「這是夫人吩咐的,馬車里的糧食衣物都足夠支撐姑娘走到天淵國去。」
「夫人還說姑娘有沒有什麼話留給她?」小宮女問道。
曼紗華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銀兩,她真想做一個有骨氣的人,將銀子車馬衣物糧食通通還回去,然後揚聲說著不用芙染姐姐擔心,她自己會搞定一切,可是她不能,她即使再有骨氣,她也知道她不能沒有這些東西,沒有糧食沒有馬車沒有銀兩,她寸步難行。
她接過宮女說中的銀兩道︰「你幫我給爾珍帶句話吧。」
「啊?」小宮女略微的詫異著。
「你代我向爾珍說句謝謝。」她說罷轉身正欲上馬車去,小宮女吃驚的問道︰「沒了?姑娘就沒有什麼話要和夫人說的?」
「沒有了。」她上了馬車,小宮女躬身告別她。
車夫問她「姑娘要去哪里?」
曼紗華掀開馬車的窗簾,好好的看了看邪族的宮殿,一排排坐落不齊的房屋,那件白房子依舊矗在最顯眼的地方,她復又放下窗簾,道︰「去東夏國吧,東夏國的東夏城。」
車馬啟程,夜深露重,她縮在馬車的一角等著回家去,這次回去她就再也不走了,剩下為數不多的歲月她只想待在故土,好好的陪陪去世的他們。
她的一生都是國王設計好的,可她卻恨不起他來,那個高大威嚴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從小被封作華公主接受著萬般疼愛,後來坐上巫女的位置接受著天下人的愛戴,這一切都是國王給的,她忘不了。
可作為巫女的代價她也不得不承受,被辱、服用慢性毒藥,這一騙便是十六年,最後國王給她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而今重回故土,她不得不正面面對。
天淵國,清王府內,淵著單手捻著一只白色的玉棋子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棋盤上的殘局,喜樂立在一旁沏好茶遞了過來,「主子,這次意映姑娘又落套了,李衛錚手下的幾個有名望的大人近期頻頻遇到麻煩,皇上已經不耐煩了。」
淵著押了一口茶,眼楮繼續看著棋盤,他又問道︰「這次她又調運的是哪里的勢力?」
「上官將軍放線下去查,查來查去這次還是寧京城中的勢力,看來這個意映姑娘來頭不簡單啊。」喜樂贊嘆道。
淵著繼續摩/挲著手中的白玉棋子,棋子光滑透亮,他眼眸中暗光一沉,將手中的棋子丟下,淡淡道︰「意映必然與暗中的那方勢力有關聯,這背後的人是誰就看本王猜測的準不準了。」
喜樂笑道︰「主子這最後一步棋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淵著再次端起茶杯押了一口,「朝中渾濁不堪,現在正是大好時機。將意映軟禁起來,不準她與外界的接觸,再揚言出去本王已經知曉華兒是為何出走了。」
「是,奴才這就下去承辦。」喜樂話罷並沒退出房間,他遲疑了一下,又道︰「主子,邪族那邊的探子傳話來說芙染公主秘密將華公主趕出了邪族,現下華公主的馬車正往東夏行駛,您看我們要不要……」
淵著的眉梢微微上挑,他沉聲道︰「本王自有打算。」
「是。」喜樂再次躬身退下。
意映被軟禁了起來,她所在的房間周圍圍滿了清王府的精兵,一層層的防衛嚴密牢靠,就連一只麻雀也不能輕易的踏入這片禁區。
淵著一身素衣白袍站在門口,沉聲命令道︰「開門。」
侍衛將房門上的鐵鏈打開,淵著抬頭看了看四周的牆壁樹影,眼眸中含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便踏了進去。
這已經是軟禁的第三日了,這三日內沒有淵著的準許是沒有人來給她送一口吃的,送一滴水進來,她面色慘白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桌案上的茶杯早已被喝空,歪倒在一旁。
意映眯起眼楮看到是淵著來了,她輕輕笑著虛弱道︰「王爺這是怎麼了?您不是最信任意映,最喜歡意映給您沏的茶嗎?如今意映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要遭王爺的這般涼心對待?」
淵著坐在桌案的一邊,面色凝重的看著她卻不說一句話,意映急了,她艱難的支起身子沿著桌案往前走了兩步猛地撲在淵著的衣袖邊,拉著他的胳膊質問道︰「意映就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遭王爺這般對待?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