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於山的松柏依舊挺拔,晨霧覆蓋于山間,猶如仙境一般。只是山上的道人面容像是都掛滿了緊張。
念戈刻意的換上一套青紗裙,蒙上了面。她藏匿在一排松柏之後,只是想來看看他。
走過的道人弟子三三兩兩議論著什麼,只听其中一人說道。「了孤師父被邪妖之毒侵襲,若不毀了佛身,怕是支撐不下去了,可毀了佛身,那只能是入魔道了。」
「唉!」另一人搖頭嘆息道:「所以說妖都是一個德行。了孤師父為了那藍魔,替她擋了多少事,又是求妄言上師,找六道使者的,如今卻被她害成這樣。」
「可不是嘛,要是入了魔道這可是對誰都不好。」
「算了,我們還是不要多嘴了,得看掌門和妄言上師他們的決定了。」
白於山後方的盔頂樓閣的周圍被設下了結界。里面的曲ˋ崖面色沉重,看著冰塌上的蘇若傾,全身泛著紫黑之氣。而一旁的妄言則看到的是那微弱的金色光芒正在被一點一點的吞噬。
「動手吧。」妄言開口道,「只能是這樣了。」話一落地,便見蘇若傾睜開了眼。他似乎感受到了某個熟悉的氣息,艱難的爬起身。妄言見此,揮起禪杖將他拉了回來。
「外面有人。」曲崖也感覺到了某種氣息。
「念戈在外面。」蘇若傾告訴他們,他要見她,他需要向她解釋。只是妄言又是一陣阻攔。他的魔瘴越來越多了,是誰都看得到的。曲崖同樣出手阻止著道「你最好是哪也別去。」
蘇若傾虛弱的仿佛不能觸踫,稍微的一點法力就能將他禁錮住。「放我出去,我要見她。」他仍然掙扎著。
外面突來的一陣吵鬧,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曲崖放下蘇若傾率先走了出去一探究竟,妄言將他封住以後,也跟隨其後。
念戈被誤以為是穆殷禾,正和那群道人打的不可開交。本就是相同的兩人,那些人也不敢掉以輕心。妄言握緊了禪杖,強壓著自己的氣焰。他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的蘇若傾。「既然自己斷不了,那我還是得插手,替你了斷。」說著,便揮起了禪杖飛向了念戈。曲崖擺了擺頭,那也只能是對不住河神了。
念戈被步步緊逼,她討厭妄言,莫名的討厭。只是那曲崖竟然也幫著他。
另一邊,穆殷禾也偷偷的潛入了這里,她顯然沒想到,這念戈居然也會成魔重新出現,到底是有人在幫她。不過也好,現在反倒也算是幫了她。穆殷禾從樓閣的後方打開了結界,趁亂之際帶走了蘇若傾。只是從他嘴里出來的聲音依舊是叫著念戈。
她將蘇若傾帶回了那間木屋,環抱著雙臂,靜靜的看著昏睡的人許久,如今她可是真的要扮演念戈的身份了。
她端來一盆水,輕輕地擦拭著他的臉龐,不放過每一寸肌膚。回想著以前,那些耳鬢磨腮,那些溫柔的親昵一點一滴地牽動著她的心。想到這,她不忘將手放在自己心口,那強有力的跳動都是他帶給她的生命之源。
每一段故事的開始都是有它的原因的。穆殷禾靠近他的臉龐,輕輕地在他嘴上烙下一個吻。她的幸運是遇到了他,她的不幸同樣也是遇到了他。誰能想到,那群羊會在他出現以後恐慌的逃散。
穆殷禾笑了笑,此刻的她像是卸下了一切偽裝。都說牲畜會認識神明,所以那些羊群才會畏懼他吧。她記得他開口第一句話就說,不是故意的。可她又怎麼能相信,道路這麼大,他偏偏要站在羊群的中間,就算不是故意,那也是有意的吧。
于是她氣急敗壞的問他叫什麼,他卻禮貌的回答著,說他叫啞桑,是個雲游僧,隨後便是問她皇城的方向。
第一次見他,她就被他迷住了。他的斯文,他的禮貌。
「你幫我找回羊群,我就帶你去皇城。」她對他說道。
啞桑看了看草地里的羊群,現在也就剩下三兩只了,于是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了。
從東山頭找的西山頭,穆殷禾跟著他的步伐,沒見他喊怨喊累,直到將所有的羊群找齊。那時她只是個人類,不知道什麼是法力,也不知道他是靠什麼才讓那些羊群安安分分的听話。天黑之前,他就將那些羊送回了村民們的家里。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皇城的方向了吧。」他沒有停止過他的步伐,安撫好所有的羊群以後,他問向穆殷禾。
穆殷禾坐在門檻上,捶著自己近乎癱瘓掉的腿。愣愣的看著他。「你不累嗎?」。
他搖了搖頭。「走多了也就習慣了。」說著便蹲在了穆殷禾的旁邊。「我替你揉揉吧。」
穆殷禾怔怔的看著他伸過來的手,關鍵時刻阻止道。「你一個僧人怎麼能踫女人的腿!」
啞桑微微一笑。「心中無念就好。不過你如果介意的話,那我就不踫你。」他收回了手,浮于空中。一股暖從他浮掌處傳向她的身體,酸痛瞬間減輕了不少。
「你會功夫?」穆殷禾有些驚訝。平原地帶,還真是少見會功夫的人,不覺得有些羨慕,又有些崇拜。
「行走的人,總是需要一點防身的技能。」啞桑回道。
「那你能教我嗎?」。穆殷禾兩只眼楮泛著渴望。
「可以啊。」他點了點頭,只是下一刻突然想到︰「你還沒有告訴我皇城的方向呢?」他回歸自己的話題。
「這樣吧,你要是教我功夫,我就帶你去皇城。」穆殷禾故意說道,提出交易。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些得寸進尺了,但是如果不厚臉皮一點,恐怕就措施了機會。她聳了聳肩,意思就是隨便你怎麼樣了。
啞桑咽了咽口水,算是明白自己被她饒了進去,他說不過她,只得同意。
去皇城的路上,似乎並不是那麼的平坦。穆殷禾不是崴腳就是被蛇咬,啞桑無奈唯有將她背在背上。
她回想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愛上這個人的,也許就是那一次吧。她從山崖上滑落了下去,原以為自己就此喪了命。只是當她睜眼的時候,他好看的眸子正好與她相對。她能感到她的唇貼著他冰涼的唇,他是將那些草藥嚼碎以後送入了她的嘴里,而她卻猛地將他推了開。
「你在做什麼。」她坐起身,向後挪了挪。
啞桑擦了擦嘴角的藥汁。「給你喂藥。」
「喂藥要嘴對嘴的嗎?」。穆殷禾指了指自己的最白,說的有些著急。
啞桑一愣,事後才發現,他的行為確實侵犯了她。「荒郊野嶺的,沒有東西搗藥,更沒有煎藥的東西,唯有迫不得已這樣做了。還請姑娘你諒解。」他解釋道。
穆殷禾轉了轉眼珠子,嘴里的苦味還是真是那些藥草。「真的?」她反問道,說的有些心虛。
啞桑點了點頭。「我對這面前的月老神像發誓。」
話一落地,穆殷禾瞬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啞桑也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他環顧了四周,這里確實是一座破廟,而且面前的神像確實也是月老。那不對勁的地方似乎就是那個月老了。他有些尷尬的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想到這里,穆殷禾又是一陣輕笑,他們是被月老簽過紅線的,可為什麼最後還是人緣兩散。她不甘心。
蘇若傾突來的一陣抽搐驚醒了穆殷禾,黑色的血絲游遍他的全身。穆殷禾看罷皺了皺眉,輸入真氣穩住他的心脈。只是傀煉子的毒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真氣還未傳入一般,就直接被反彈了回來。
蘇若傾的佛身正與傀煉子留下的邪妖之毒對立著,佛體是他最後的保護,只是已被她打散。難怪妄言要毀了他,他在這樣下去,必定是入了魔道。穆殷禾拿出法印,她將手中的法印啟動,索性直接毀了他的佛身讓他早日入魔道,緩解著他的痛苦。
少了佛身的束縛,蘇若傾整個人像是被黑暗籠罩,眉宇間似有怪異的記號。雲起風變,喧鬧的吼叫如同魔咒恐嚇著大地。遠處飛來的白色光影猛地墜入了他的腦中。
六道使者突然起身,忘情湖中飛出了蘇若傾的痴怨之念。他手中的念珠不受控制的轉動著。本就暗沉的忘情崖底,如今更是黑壓壓的一片。
蘇若傾猛地睜眼,穆殷禾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他狠狠的掐住了脖子。他眼中泛著黑紅,所有的理智消失的無影無蹤。
「若傾是我。」穆殷禾在他加緊力道前,些艱難的說道。佛入魔,誰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她可不想在他入魔以後,就死于他的手中。「我是念戈。」
「念戈?」蘇若傾的手明顯的遲疑了,看著面前的人,他無法分清誰是誰。「你是念戈?」
「我是念戈。」穆殷禾說得誠懇。那雙手在她篤定的眼神下漸漸的松了開。
「真的是念戈?」他繼續反問,熟悉的面容牽引著他。
「是我,了孤師父。」穆殷禾繼續冒充著念戈,她已經準備好要和他一起守下去,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在她眼中,他就是她的啞桑。
蘇若傾手突然顫抖了一下,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對不起念戈。」他仍然在道歉。
「是我該說對不起。以後我們還在一起好不好。」穆殷禾回道,她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
一個人在失去了理智以後,似乎所有能安撫他內心的話他都願意接受。
念戈好不容易逃開白於山的那些人,更隨著這束邪光來到木屋前。她站在遠處,真真切切的看著他摟著別人,然後叫著她的名字。黑雲密布下,遮蓋了她眼角的光,如今的她就好似一個局外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