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這和盤古老頭講價,盤古沒理會我,看來他這不興講價,還要錢貨兩清才行。不過,此行反倒曉得了件大事。
太一天輪我听過,沿某天軌運行,掌人界生刻,上面被姜子牙刻過「周克商」、被秦穆公刻過「秦克周」,之後果然朝代更替。
我今日才知,太一天輪的這個軌道,原來在盤古之心底下。
可師父也曾苦口婆心地教育我,說其實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個輪是順應時代潮流發展的,該有新玩意時,不讓人刻都能自個生出來;可若不該刻的時候被刻了,人界會大亂,還可能招惹到盤古之心的熔岩。
本姑娘不是傻子。隋朝皇子來這尋太一天輪,他想做什麼,用腳趾頭都想得出。
恆夜時不時發出笑聲,陰郁、猙獰,而瘋狂。什麼仙人之姿、風華絕代、護佑蒼生,統統比不上他想在太一天輪上刻的東西。
推斷出事態嚴重,我也顧不得如今立場,直截喊道:「冰塊臉!」在他慌忙張望之際,我腳步凌空輕點,穩當當落在他面前。
順便,揚起一抹十分溫和萬般慈悲的笑:「好巧,你也在這。」
他略略一驚:「你……?」慌忙將他那個猙獰表情收起來,瞬間高貴冷艷,「你不同‘李’有期一起?」
心頭一聲咯 。
他在我面前點有期的父姓,意思再明顯不過。
意思再明顯我也得勸:「你說,這有太一天輪?」
冰塊臉眉峰一擰,如臨大敵:「干你何事?」
「我來這攔你。」我將手往前抬起,聚靈掌心。流光溢彩的靈氣攢聚、拉長,凝為一把懸空念劍。
冰塊臉雙眸微眯,透露危險,嘴角揚起一抹輕蔑。這一切與他過去形象絲毫不符,駭得我險些沒能在空中站穩。他當了一百多年的仙,還是比我這個只當了兩三天的神有氣勢,這是門學問,哪日我得找辛羽請教請教。
冰塊臉手中也幻出念劍,冷冷道:「太一天輪,我今日勢在必得。」
我往下面瞥了一眼:「你可知你若動了太一天輪,會造成什麼後果?」
他微微一笑:「修改生刻,便可復我大隋江山。」
意料之中,我他女乃女乃的卻突然有種想罵娘的沖動。這死冰塊一百多年的清靜無為都修到哪個旮旯去了?
老娘直接給他捅破:「你可知,強行修改天輪,反而會使人界靈氣失衡,甚至盤古之心熔岩涌入人界,人界生靈涂炭!」
他眉梢一挑,語氣越發陰陽怪氣:「阿湄師佷,你這理由未免編得太無趣了些。」
老娘火氣蹭的就上來了,卻忍在了心頭,臉上不過是神色更嚴肅凝重了些:「這個消息的確畢竟隱蔽,典籍中怕是沒有記載。你若不信,自可回去問問我師父。當年神界破壞六界靈氣衡定,便是落了個毀滅的下場。」
他悠悠道:「 幽師兄回答不了。他近來神智混沌,已入魔道,正在鎖妖塔頂層靜養,虧得師佷你還記得起他。」
師……師父……
視野驀地一黑,一絲疼像墨一般,突然間從心尖上暈開來,愈來愈濃,愈來愈烈,直徹骨肉,痛徹心扉,痛得我不知魂魄在何處。
幸好神力不弱,不至讓我馬上摔下去,待我緩過來,聲音早已沒了之前半分底氣,顫抖沙啞:「師父他、他怎麼了?」
「還能如何?仙心穩固千年,卻仍敵不過他這段執念與情劫。」他笑得那樣得意,「因為自己的弟子而狂亂入魔的,他是第一個。」
因為我。
呼吸幾乎被扼住,想要流淚,可流不出,眼中已是干涸了。無論是腳下熔岩,還是萬仞崖壁,一切盡數退去,空空地只回蕩著冰塊臉最後的話:「看你如今安好,想是來當日是有意離去。怎麼,如今後悔了?」
「是我……」
是我害了師父。
自以為沒有打擾他,自以為在幫助他守護他愛的蒼生,自以為我終究只是他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弟子,為了他的蒼生,連生死都可相輕……
可我從來沒有問過他,可不可以,願不願意。
他那日說:「等此間事了,我便娶你。」那是希望我能好好地安分地留在瀛洲海底城,不用時刻追隨他,不要冒險,只要每日等他回來就好;那也同樣是害怕萬一他自己遭不測,我還有退路可選。
當年在神界我遭偷襲時,第一個從戰場趕回來的,便是他……
神思正在遠飄,猛然驚過來時,卻發覺面前已沒了人影。往下一看,太一天輪似乎已從盤古之心中露出邊角,而在那里,正懸著一個白衣仙人。衣袍翻卷獵獵,仙光極盛,狂暴如猛獸。
我再顧不得別的什麼,不過心念一動,手中念劍化作數道青色劍影,直沖他掠掃而去。
我這一招自覺既明顯又不重,他果然察覺,踏空退身一躲。本只有些許念劍擦過,可我始料未及的是,他被念劍擦過的右臂瞬間帶起一串血珠,又有余刃擊在他腰間,竟將他整個人一把擊在岩壁上!
冰塊臉後腳踏雲立定,面色驚駭,一雙冰窟般的冷目直直瞪著我。塵埃落定,他衣衫破損,長發散亂,右臂上觸目驚心的一片紅,血珠還在順著指尖,一滴一滴地淌落下去。
我懵了。
因我從未想到木葉神女真正的力量這麼彪悍。
懵著懵著我還有點講道德,雙手揪著一根袖子,悲哀欲死地堆起一臉歉意:「呃,那個,你有沒有事?我不是故意的……」
他飄飄淡淡:「手臂斷了。」
你他娘在逗我。我笑呵呵:「不至于吧……」
他眸子深沉幽邃,我的熱臉算是貼在了冰塊上。其實這麼說也不對,真正的冰塊會融化,他若是冰塊,也該對我融化些妥協些。不過目前看來,他很有氣節,不屈不撓。
冰塊臉不喊癢也不喊痛,目光下移。
下面金紅色的熔岩聚散翻滾,從中已慢慢翻現出了一個庭院大小的暗金色疊圈輪盤,正散發著幽幽靈光。外圍為圓形,中間為方形,皆刻著難以辨識的上古文字,唯有最中間的石盤上,赫然刻著三個當代行書字:唐克隋。
可沒有武周。
我不及再多想,只是明白了他想干什麼,一振袖擋在了他面前,撂下狠話:「想動太一天輪,就從我尸體上過去。」
「呵,神力……」他由漠然轉為冷笑,「如此維護李唐和武周,師佷,這麼多天未見,你莫不是已倒戈擁護魔神武氏了吧?」
我心中一震,斷然喝道:「你休要誣陷!我……我前些天不是才與有期回到蜀山……」
他輕蔑地勾了勾嘴角:「哦?你是說,那個夢偶就是你?」
——他怎會知道!
恆夜揚起頭,輕嗤:「夢偶並無真正的神思,有心人稍加試探便認得出。你真當李有期是傻子麼。」
「我……」我緩緩垂下頭去。
有期他,原來早就知道了。
冰塊臉的目的是太一天輪,他在這里挑釁于我,分明就是想讓我陣腳大亂,免得壞他的復國大計;明知他是在攻心,可——
「其實, 幽師兄起初不過是渾渾噩噩,倒沒有入魔。是李有期帶著那個夢偶回來,他信任于我,暗中說,真正的你或已遭武氏毒手,望我不要聲張,思慮對策。」恆夜輕笑著別過身去,他說得那樣平靜,「我當然不會聲張,不過是帶著夢偶拜謁 幽師兄,告知他愛徒已逝的消息……」
我听到自己的一聲慘叫,撕心裂肺。
恆夜繼續道:「念著舊日情誼,我便教他重復說幾句話,‘阿湄已經死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永遠∼都不可能回來了’。」他仰頭冷笑,「你師父窩囊得像個畜生,撕扯自己的頭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種狂亂入魔的樣子,果真是好不可憐∼想必這種失去至親至愛的滋味,定是十分地∼美妙∼」
「——你混蛋!!」
念劍再現,向他劈斬而去。
此生,我從來沒有這樣恨一個人。
冰塊臉過去是不是裝的高冷我不管,他要太一天輪我也可不管,可他,竟去誘使師父入魔!
冰塊臉頭一回露出這樣多的笑容。過去得他一笑如沐春風,此刻卻如此猙獰恐怖。
「殺了我,你便再也沒有顏面見 幽師兄。」
念劍在半空頓住,剎那如煙消散無蹤。
我咬牙切齒,死死瞪著他,瞪著他溫和優雅的笑意,覺到自己的手臂在隱隱發抖:「你……你真是瘋了!」
恆夜挑眉看著我:「那又如何?才‘失去’一個罷了。」他淺淺嘆了口氣,闔上眼,慢悠悠道,「師佷是沒有體會過父母、姐妹、兄弟盡遭屠戮的感覺吧。那種只能眼見親人慘死卻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如今回味起來,當真是妙極。如此美妙之事,我怎能不邀 幽師兄共享呢?」
听得老娘真他娘想給他一刀!
我深深吸入一口氣,頭腦得一時清明,便趁時迅速抬起手來,萬千青色光華從八方凝聚于掌心,結為法印。學他的樣子沖他一笑,法印隨手擲下,落于太一天輪上。那青色法印瞬間放大,結結實實地封閉了整個盤古之心的熔岩口,自然也阻隔了太一天輪。
抬眼瞅瞅,嘖,冰塊臉的臉色慘白慘白,快趕上他這身衣服了。
「實話告訴你,本姑娘比你高一級,是神,你要改生刻,還是先解了本姑娘的封印再說吧。」我將笑容堆得更高些,「不用謝,我做好事從來不留名,再見。」
懶得再廢話,我心中起念,身形已直接閃出了盤古之心,直殺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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