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仟閻沒想到,慕容瑾真的讓人找來了棋盤棋子,兩個人喝著熱茶,便把他晾到了一邊,自顧地下著棋。
整整一個下午,慕容瑾和琴瑟二人之間的對弈一直持續不斷,花仟閻一直想要問出口的話一直也沒有機會說,無奈,他只能在旁邊看著兩人你一子我一子,你來我往地往棋盤上放著棋子。
「小姐,冰兒姐姐說」
花仟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單手托腮,極其無聊地看看慕容瑾,又看看琴瑟,又看看外面的天。直到滿兒進來,他才突然有了精神一般,雙眼綻放出光彩,好似滿兒就是他的救世主。
滿兒卻自始至終沒有看過花仟閻一眼,走到慕容瑾的身邊,俯身在慕容瑾耳邊輕輕耳語幾句,卻見慕容瑾的臉上緩緩綻起一抹狡黠。
「告訴冰兒,計劃開始。」
滿兒卻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對著慕容瑾襝衽一禮,便緩緩退了下去。
琴瑟看了看慕容瑾,指尖一顆白子落下,笑道︰
「終于要開始了?唉!我都在這宮里被困了兩年了。終于可以重獲自由了。」
花仟閻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卻也知道,慕容瑾所謀劃的事情恐怕不是什麼簡單的事。但具體是什麼事,卻要等慕容瑾自己親口告訴他了。
「我如今不是在宮里陪著琴瑟哥哥嗎?還是琴瑟哥哥覺得瑾兒的陪伴沒有任何意義?」
慕容瑾嘴中雖說著極其委屈的話,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半分的可憐,反而滿臉柔和的笑。
已經等了十年了,父親,您的心願,瑾兒一定幫您實現!
從十年前,她無意之間發現父親的秘密那天開始,她就好像突然找到了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目標。慕容霸天心中的苦,慕容霸天心中的理想,她一一記在心底,而現在,那件有趣的事情,終于要開始了!
「花仟閻,你覺得改朝換代這樣的事情,好不好玩兒?」
慕容瑾隨口說著,手中的黑子狀似隨意的放到一堆白字中間。可她說出的話,卻著實連花仟閻這樣一向總是離經叛道的人听到這樣的話,心中也不免一陣驚訝。
他大張著嘴,不可置信地看著慕容瑾,似乎是在等著慕容瑾告訴他,她剛剛並沒有說過什麼話,他出現了幻覺。亦或者,她剛剛所說,不過只是一句玩笑罷了,並不是真的打算這麼做。
可慕容瑾卻好似完全看不到他的眼神似的,只是依舊同琴瑟對弈著,似乎她剛剛真的沒有開過口,而是一心一意都放在了棋盤上。
「小瑾兒,你剛剛跟我說話了嗎?」。
花仟閻還是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雖然他自己一向就是最不願遵守塵世規矩之人,可慕容瑾說出這樣的話,卻還是讓他有些接受不了。雖然在歷史的滾滾長河中,改朝換代這樣的事情其實應該算是最頻繁不過,也再正常不過,可這樣的話從一個女子嘴中說出,而且是那樣輕松地說出來,他還是沒有覺得沒有辦法接受。
「花仟閻,可別告訴我,一向最有膽識的你,今天居然害怕了?」
慕容瑾並不轉身,依舊緊緊地盯著棋盤,兩彎秀眉微微簇起,手中的棋子卻久久不落。
「小瑾兒,你是開玩笑的吧?大魏才剛剛建朝不到二十年,當今皇帝雖然脾氣暴躁了一些,卻還算得上是個不錯的皇帝,若如你所說,恐怕不太可能吧?再說,改朝換代可不是什麼小事,你以為說著玩兒呢?改朝之後的建制呢?難不成你想當個女皇帝不成?」
慕容瑾並沒有多說什麼,花仟閻就已經說了這麼一大串話。但是,話中所蘊含著的意思,慕容瑾卻並非听不出來。
「花仟閻,你什麼意思?女子怎麼了?你以為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便能鎖住我慕容瑾嗎?你終究還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就算再離經叛道,就算再不理世俗規矩,腦子里的思想終究還是被荼毒了」
慕容瑾突然頓住,花仟閻還以為她要說什麼,正抬頭看她,卻見她滿臉喜色,手中的棋子終于落了下去,大笑道︰
「哈哈哈!琴瑟哥哥,我贏了!」
琴瑟微微一笑,卻又再落下一子,笑容柔和中透著寧靜︰「瑾兒,你再看看。」
棋盤上,棋子錯落阡陌,慕容瑾愣愣地盯著琴瑟最後一子所落之地,滿臉懊喪,嘟著小嘴︰
「啊?!怎麼會這樣?明明是我贏了,琴瑟哥哥一子就把我圍得死死的!我不管,再來一局,我就不信我今天贏不過琴瑟哥哥。」
琴瑟笑著將棋子一一收回到棋盒中,便站起身來︰「好了,瑾兒,已經下了一個下午了。我們改天再繼續,好嗎?已經不早了,若是我再不走,恐怕明天宮里就會傳出對你不利的流言了!」
琴瑟說著,往前走了兩步,突然俯身︰「臣下告退,請娘娘早些安歇,身體為重。」
說著,便不管慕容瑾,抱起桌上的古琴,便越走越遠。
慕容瑾目送著琴瑟離去,方才轉頭看著花仟閻,繼續說道︰
「花仟閻,我並沒有開玩笑。我知道,乞丐聯盟隸屬逍遙龍門之下,之所以一直會找盤絲洞要情報,只是為了避免暴露這一層身份」
一杯茶水下肚,終于解了幾分口渴,慕容瑾看了看花仟閻臉上的震驚,才又繼續說道,
「我說知道蕭晨的身份,可絕不僅僅是這樣。他的另一重身份,我想,你一定比我還要清楚。」
花仟閻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成了一片冷冽。
蕭晨的身份一直都是一個不容許任何人觸踫的底線,在這個世界上,知道蕭晨真正身份的人寥寥可數,而這個秘密,卻不能如此毫無防備得便被一個外人知曉,那只能讓他感覺到威脅!
「你別這麼緊張。蕭晨!你還不打算出來啊!在房梁上蹲著偷听,不累啊?」
慕容瑾突然抬起頭,朝大廳的一角看去。花仟閻也隨著慕容瑾的視線看去,心中更是震驚。
他的武功雖然不如蕭晨,卻也並沒有遜色太少。可自己都沒有發現蕭晨的存在,慕容瑾卻發現了,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危險!
「瑾兒,你給我的驚喜真是越來越多了!」
蕭晨緩步走到慕容瑾的面前,又轉頭坐到了剛剛琴瑟坐過的位子,
「我還一直以為,你僅僅知道我的那個身份,沒想到連這世界上沒幾個人知道的身份都被你發現了,你說你要我如何放了你?嗯?」
邪肆的笑容凝固中,卻帶著一抹嗜血。
雖然眼前這個女人讓他動了心,但她卻威脅到了自己,如果沒辦法將她拉到身邊,那麼,也就不能怪他心狠了!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得慌!你當真以為我會這麼蠢,毫無防備地就敢說出這麼多的話?再說了,我是慕容霸天的女兒,我知道,父親一向跟你有聯系,你若是對我動了手,恐怕于你也是最不利的吧?」
蕭晨的臉色終于有所緩和,花仟閻早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此刻,兩人一站一坐,看著慕容瑾的目光中,卻是同樣的復雜。
若是旁的任何一個人,此刻恐怕已經見了血。可眼前的人是慕容瑾,是那個聰明的讓他們不忍心,也不想放手的女人,是那個他們寧可自己死,也想要好好守護著的女人!
「瑾兒」蕭晨苦笑。
他一直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不想將她牽扯到那些陰謀當中。可是現在看來,她似乎早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似乎也並不打算自拔了。
「原本想讓你無憂無慮地生活,沒想到你已經」
「無憂無慮?那種日子多沒有樂趣,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親眼見證,甚至推動一個王朝的滅亡,然後,幫助建立起一個新的王朝,一個令百姓可以豐衣足食,一個每個人都可以不必為衣食住行而愁眉苦臉的王朝,實現本小姐的政治理想,那才是最讓人心動的事情!更何況,當今皇帝,司馬明,到底是以什麼樣的手段奪得如今的一切的,我不說,你們心里肯定比我更加的清楚。如今的洛陽城雖安定,但安定下卻潛藏著洶涌浪潮。逃難的百姓無法進城,城外的死傷無數,這樣不顧百姓死活的帝王,早一日下台,百姓早一日安定!」
慕容瑾越說越激動,甚至于,都憤慨地站了起來。看著蕭晨和花仟閻,指著朗朗蒼天,眼神中的堅定吸引著蕭晨和花仟閻的目光,讓他們無法移開視線。
他們雖然也想過要推翻如今的暴政,但最終的目的卻也不過是復仇罷了,從未曾多想。這一刻,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那樣慷慨激昂地批評著時政,一字一句都那般的鏗鏘有力,身為男子,他們竟突然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好!蕭晨佩服!瑾兒果然不是尋常女子,就單單這份膽識,和這份為民著想的心,就讓梁晨!上官梁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瑾兒不要生氣!」
蕭晨說著便站起身,朝著慕容瑾深深一揖。
慕容瑾所說的話,字字鏗鏘有力,句句觸人心魄,讓人頓覺慷慨激昂,全身上下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一般。
這個女子,這樣的女子,那樣的吸引人的眼球,那樣的高高在上,縴塵不染。叫他如何再放得下?叫他如何再舍得放手?
「就知道你該承認了!你以為我以前真不認識你啊!我五歲的時候在父親的書房就已經見過你了,雖然年幼,但是那雙充滿仇恨,卻沒有完全被仇恨蒙蔽的雙眼,我可是記憶猶新呢!我當時就想,一個滿腔仇恨,卻懂得控制仇恨的人,一定不簡單!看吧!我的識人能力還是挺強的!」
慕容瑾得意地笑了起來,惹得蕭晨又是一愣。
「你記得?」可那時,你才五歲啊!
他以為她不會記得,沒想到,她居然說認識他?!
「哼!本小姐天生過目不忘,你休想瞞過本小姐這雙眼楮!」
慕容瑾正得意洋洋,蕭晨心中更是開心︰
「既然你過目不忘,記得我的容貌,應該還記得你父親當時跟我所說的話吧?」
蕭晨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的詭異,慕容瑾察覺到一絲奸詐,潛意識覺得這是一個陷阱。腦海中回想著當時的畫面,整張臉瞬間泛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