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秀兒該死,秀兒有負貴妃娘娘厚恩。秀兒這些年一直都在自責,一直都想找機會告訴陛下真相,求陛下還貴妃娘娘一個公道!」
秀兒突然砰砰地叩起了頭,頭部同地板撞擊發出的響聲,猶如一道道驚雷,在夜空中炸響,在沈婉茹的心底炸響。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司馬明的臉色,卻不敢阻攔秀兒接下來要說的話。怎麼辦?攔不攔,其難逃被冷落的後果。
「大膽秀兒,當初本宮赦免你的罪過時,你就該明白自己犯的是什麼罪,如今還敢進宮,是不是活得不耐煩,想要哀家處置你啊?!如今竟還敢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詞,難不成你還有第二條命可以讓哀家處置嗎?!」
最終,這些話,還是說出了口。不管有沒有效果,至少她努力過了。如果秀兒真的被嚇著,不敢再多說半個字,那麼她就賭贏了。而秀兒說與∼不說所造成的後果,卻有著天壤之別。
那件事情若是不說,她總歸還有翻身的機會。等司馬明一死,她這個太後便可以做得名正言順。若是現在便說了,那她可就是等于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永世無法翻身了。
「奴婢奴婢」
秀兒顯然被嚇到了。二十年前,她便是被這樣的威脅嚇得止步不前,親眼看著那件事情在眼前發生,卻不敢去阻止。
當年,她已經對不起貴妃娘娘了。如今,老天爺給了她這麼個機會給貴妃娘娘申冤,她絕不能再放過!這一次,她絕不再膽怯!絕不會再任由壞人橫行霸道!
如今已是一個中年婦人的秀兒,眼角眉梢都添了幾分成熟和堅定。她已不是當初那個做事小心翼翼,生怕犯錯,每每被罵都躲起來的小丫頭了。
如今,她的肩膀雖不夠寬闊,卻可以盡力去扛起一些東西了。那些責任,那些過往的真相,貴妃娘娘的恩德,決不能就此被埋沒掉!
「奴婢不敢!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奴婢已經隱瞞了二十年,躲了二十年,今日,奴婢不想再躲,也不願將這個秘密帶入棺材,否則,九泉之下,奴婢無顏面對貴妃娘娘,無言面對皇家的列祖列宗。」
擲地有聲的字,鏗鏘有力的語調,那話語中的堅定,如同一個巨大的錘子,一下一下地砸在沈婉茹的心上。每一個字,似乎都化作了一顆千萬斤重的珠子,砸在她的心上,讓她無法思考,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便什麼都想不到,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恐懼。
秀兒的話,讓司馬明意識到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似乎十分嚴重。關乎到卿兒,那個他心心念念愛著的女子,關乎著皇室,到底是什麼事情,發生在二十年前,而自己至今都沒有一點兒察覺?
「起來說。」
只是三個字,已表明了司馬明的態度。他要知道,甚至迫切的要求知道。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段混亂的歲月里到底藏了多少人的秘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出來,讓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都曝曬在陽光底下。
「謝殿下。」
秀兒起身,看了沈婉茹一眼,將目光放在了司馬明的身上。
這麼長時間未見,陛下似乎也老了。若是貴妃娘娘還活著,應該還是那麼的美麗動人,那麼的優雅淡泊吧?
二十年前。
卿貴妃懷孕,而當時的司馬明正在前線征戰。御駕親征的後果,便是後宮中的手段再也不需要流于暗潮之下,而可以正大光明的放到明面上來解決。
後宮亂成了一鍋粥。卻恰恰在這時,傳出了卿貴妃懷孕的消息。
卿貴妃身份高貴,並且有專屬同前線聯系的人,所以,這個消息第一時間便被傳到了司馬明的耳朵里。
林婉卿不是情竇初開的女子,也不是什麼未經世事、不慣于後宮爭奪之人,她沒有同任何人商量,便率先將這個消息傳了出去,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她與前線經常有書信來往,而這條傳遞書信的線路,卻是直接受命于司馬明,其他人難以染指。為此,當時身為皇後的沈婉茹暗暗咬牙切齒恨恨地說了好幾次。
自古以來便有傳統,長幼有序,立嫡立長。所以,卿貴妃懷孕的消息一傳到皇後的耳里,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勸說卿貴妃暫且先瞞著,等陛下回宮之後再給他一個驚喜。
只是她沒有想到,以林婉卿的聰明,又怎麼可能任由那樣危險的事情發生。為了一個驚喜而陷自己的孩子于不利的境地,如何取舍,如何抉擇,孰輕孰重,她林婉卿還是分的十分清楚的。
她雖然相信沈婉茹,卻並沒有听沈婉茹所說。甚至,當前線的皇帝已經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才從林婉卿的口中得知。
這樣的情況,如何能不讓沈婉茹恨得牙根癢癢。
以當時卿貴妃的地位,不管有沒有什麼立嫡立長之說,只要她先生下皇子,那麼太子之位,勢必便是她兒子的了!
這叫沈婉茹如何甘心?她辛辛苦苦陪著那個男人打下天下,而這天下卻要讓給那個女人的兒子去坐,天底下哪有那種好事?!
于是,沒過幾日,皇後宮里便也有一條好消息傳到了前線——皇後懷孕。
先後兩位妃子懷孕,而且還是他最為寵愛的兩個女人,這讓在前線的司馬明喜不自勝。可他卻沒有想到,皇後的身孕,卻只是因為卿貴妃懷孕了。
前線戰事不斷,直到兩位娘娘產子當日,這位陛下才終于班師回朝。等他回來的時候,他的兩個兒子已經出生,而且各個哭聲嘹亮。
而前一晚,當兩位娘娘的宮里都喊聲震天的時候。一直侍奉在卿貴妃身側的秀兒卻看見一個太監抱著貴妃娘娘剛出生的小皇子去了皇後娘娘宮里。而後,又有一個人,抱著另一個似乎也是剛剛出生的孩子進了貴妃娘娘宮中。
當時,她就十分疑惑,為什麼要把孩子抱來抱去的,那孩子才剛剛出生,若是得了什麼病可怎麼了得?
所以,當那個孩子被放到貴妃娘娘身邊的時候,她便去看了一眼。這一看,可卻把她嚇得差點兒叫出來。
明明那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還是她親手包起來的,而且,她當時還用手去蹭了蹭,可現在,怎麼什麼都沒有了呢?
「你是說,那孩子身上有胎記?」
司馬明很是激動,原來,當初卿兒生下的孩子,竟然被這個女人給掉了包!那他的孩子去哪里去了?既然秀兒說有胎記,那就是說,一定可以找到的!
「是!」
秀兒回答。
那個胎記那麼特別,那麼好看,她怎麼可能忘記?如果不是當時還認認真真地看過洗過,她一定會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是什麼樣子的?可還記得?」
司馬明非常的急切。他絕不能允許卿兒和他的孩子流落在外,決不!
「嗯!腳踩七星,奴婢記得清清楚楚!」
秀兒肯定得回答。那雙小腳上的七顆紅點兒,似乎還有著特定的圖形,跟天上的星星似的,很是好看。如果要說連起來的形狀,竟是有點兒像一把勺子。
「腳踩七星」司馬明喃喃,猛然,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他猛地抓住秀兒的肩膀,緊盯著秀兒的眼楮,生怕秀兒說謊,「那不是允兒?」
「是!陛下!那個孩子就是二王爺!奴婢當時覺得奇怪,就跟著那個太監一直走,竟然走到了皇後娘娘宮里。當時皇後娘娘懷里抱著的孩子,那個包裹,還是娘娘親手做的,奴婢一定不會認錯!娘娘當時生的小皇子,就是二王爺!」
秀兒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她心里的難過和失落,卻沒有人能夠體會。
當時若是她敢大膽一些,娘娘母子就不會遭遇那樣的不幸。如今,娘娘死了,王爺沒了,連最後的希望,公主,也都破滅了。
她一定要讓害死娘娘的那些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允兒竟然是允兒朕就說,景兒的脾性跟卿兒的一點兒都不像,反而是允兒的個性,那種不受拘束,那份淡泊,跟她最為相像。可是朕並沒有多想,小時候,允兒同卿兒親近,朕當時就覺得,他們兩人才更像母子,可是朕卻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可能孩子都更喜歡卿兒一些可是,沒想到,朕這二十年來,卻從來都沒有想過,皇後,你居然會騙朕!而且,騙朕騙得好苦!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朕把本該給允兒的愛,都給了景兒,甚至忽略了允兒卿兒,朕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司馬明懊悔莫及。可是如今,卻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們母子三人,是不是太恨他了,所以才會一個個先後離他而去,甚至最後都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話。
卿兒是這樣,允兒是這樣,恬兒也是這樣
他們一個個走得那麼突然,難道就不怕他傷心,不怕他難過嗎?
還是,卿兒,你的心里自始至終,只有那個男人?你的心里從來都沒有過我的位置?當初是,難道有了孩子之後,依舊是那樣的嗎?!
「殿下,秀兒知道自己大錯特錯,秀兒不敢要求陛下的原諒,只求陛下,為了娘娘,為了枉死的王爺公主,為他們申冤啊!」
又是一跪,秀兒的頭上已經隱隱滲出了血跡。
「臣斗膽,請陛下恩準,公開審理此案,還那些死者一個公道!」
陳修儒一直站在旁邊默默地听著,雖然他早已經听過一次,再次听到那個故事,卻依舊覺得心驚。
到底要有多麼強烈的仇恨,才會做出那樣狠毒的事情來啊?
「皇後,朕只問你一句話。」
司馬明並沒有理會另外兩人的話,反而是將矛頭轉向了已經近乎沒有任何反應的沈婉茹。當初的事情已經通通被揭露,她已藏無可藏,不如便坦然面對的好。
沈婉茹抬頭看向司馬景,等待著他的問話。如今他們夫妻之間,已經連最後的一點情分都被消耗殆盡了。
「景兒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