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平靜了三日,衛子清再次發兵五萬,呂國戰敗,此後數日,天水城外硝煙不散,尸骨層疊,離歌聲婉轉悲嗆。
「哈,總算出手了。」
營帳中,晏嬌嬈一襲深紅色白紋勁裝,雲墨青絲用發帶高束,美目微垂,目光專注的看著手中的戰帖,笑容淺淺,別有深意。
「公主,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傷害到長公主?」陳城在一旁問道,他到不是真的擔心晏傾雪,這麼問,完全是因為她的身份特殊罷了。
「戰場上,哪里能每次都全身而退,總有一兩次受傷的,她只是個公主,又不是神明,自然也不會例外。」
對于陳城的擔心,晏嬌嬈倒是無所謂的態度,晏傾雪對她而言,已經不再是那麼重要了,只要她還活著,就行了。
晏嬌嬈已經不奢望她能想通什麼了。
聞言,陳城也不在說話,乖乖坐在一旁听著。
其實剛見到晏嬌嬈,得知她身份時,陳城很是震驚慌亂,要知道,呂皇現在是在全國通緝她的,而她卻這麼堂而皇之的跑來了天水城……
但陳城見自家將軍依舊這麼淡然甚至恭敬的對這位公主,也便安了心,這幾日相處,他也深刻看到了這位不同于常人的公主的特別。
她確實不像晏傾雪那般盲目狂妄,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魔力,無從去反駁。
「那麼,直接開始計劃?」司馬鐸此刻也已經站在了一旁,在他身前的,則是楚遠等人。
晏嬌嬈笑了笑︰「這不是要問問你嗎?」。
司馬鐸撇嘴,轉頭看向角落里站著的輕鈺,問道︰「他們到了沒?」
輕鈺不語,只點了點頭。
「那就開始吧。」司馬鐸道︰「這一場,我來戰?」
「我來。」一直未說話的楚遠忽然開了口,鏗鏘有力的聲音中,帶著一貫的命令口吻。
「呵,就你現在這樣子,上去繼續挨刀子嗎?你以為戰場是兒戲啊?」聞言,司馬鐸頓時勇氣一股不服,立刻譏諷著說道。
陳城也道︰「主帥,您還有傷在身,不能去,要不我去吧。」
「就是啊,主帥您不能有事。」其他將領也符合道,雖說在場之人晏嬌嬈的身份最高,但在所有人心中,還是與他們出生入死的楚遠更加重要。
「楚遠,你是想用自己讓他們放松警惕?是嗎。」晏嬌嬈笑意盈盈的問道,語氣卻是十分肯定。
楚遠點點頭。
「也好。」晏嬌嬈淡道。
「公主!」
「元帥。」陳城等人卻沒有她那麼淡定,眼里的焦急惱怒已經快噴出火了。
楚遠皺眉,眼里的冷冽並沒有因為他們的關心而柔化,反而更加幽深︰「夠了,不過是一點小傷,亂叫什麼,哪里引來的娘氣?等這場過去了,全都去給我領一百板子。」
陳城等人不平,卻也不在說什麼。
見四下沒聲了,晏嬌嬈方才笑道︰「陳副將和司馬鐸帶人去安排城里的事宜,楚遠點兵出戰,兩刻鐘內退回,輕鈺帶人去救長公主,成後西城外匯合,可懂了?」
「是。」眾人立刻齊聲道。
「那麼,出發吧。」晏嬌嬈淡淡道,率先起身,卻是朝楚遠走去。
「公主,您要不要先跟陳城他們離開?」楚遠皺眉問道。
晏嬌嬈搖搖頭,那雙時常帶笑的眼眸中,不再是溫和如水的瀲灩光澤,反而閃動著刀鋒似的冷芒,帶著攝人的冷意,一瞬間,她四周的溫度,仿佛也變得冰冷。
「公主?」
楚遠對這樣的氣息很是熟悉,但對于出現在晏嬌嬈身上,十分詫異,不由擔憂的喚了一聲。
「無事,我隨你去,不出城。」晏嬌嬈說著,已經向東城門的方向走去,路過的百姓皆是神色匆匆的與她背道而馳,分不清到底是誰錯了路。
「就算在城樓上,也是很危險的,公主,您還是別去了。」
「楚遠,你可還記得我父親是誰?」晏嬌嬈笑了笑,笑容明艷若正月驕陽,然沒有一絲溫度。
愣了愣,楚遠不語,風行的名字,在呂國朝歌城中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江湖中也已經銷聲匿跡,而記得的人,也都將之視為禁忌,從不會提起。
「走吧,我不會有事的。」晏嬌嬈回頭看著他,輕輕一笑,語氣輕快而讓人安心。
楚遠沒在說什麼,隨著晏嬌嬈前往東城門。
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布封蓋了太陽,透過雲朵撒下的陽光卻壓的人心里惶恐,路過的清風夾雜著淡淡冰涼,仿佛有細雨伴隨。
夏國軍營中,衛子清和藍塵各自端坐一方,主位上端坐的是雲磊,此刻,他一聲盔甲,身上散發著掩飾不住的殺意和悲傷。
「你們覺得,這一次,呂國會是誰出戰?」相較于雲磊的陰沉,衛子清卻是笑意滿面,這幾日的交戰,呂國接連敗退,已經無人可用,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那道高高的城門破裂,看到那些百姓驚慌失措的可憐面孔。
「天水城內,應當只還有楚遠,以及他身邊的兩個副將和一個叫司馬鐸的小子還有些威脅。」雲磊陰沉著臉,說到司馬鐸的名字時,眼底的殺意驟然增加。
「楚遠?呵,他現在恐怕算是半個廢人,不足為慮,至于他那兩個副將,不是只還剩一個姓陳的嗎?」。衛子清淡淡開口︰「司馬鐸能殺了雲墨,武功確實是不錯,但終究只是個小孩,太過年輕了。我听說他似乎是江湖中人?」
「確實是江湖之人,不知道楚遠從哪兒找來的。」藍塵這時才開口,他靜靜坐在一旁,湖藍色的袍子套著白紗,柔美的輪廓暴露在燈光中,隱約著朦朧,不說話時,便同遠離了塵世的仙人。
衛子清是看不慣他這副樣子的,只覺得裝模作樣,但這時卻也沒有在計較這些,比起攻破天水城而言,這些根本算不得什麼。
「既然是江湖中人,那麼便不是呂國之人,且我看他武功高強,有年紀尚輕,若能收為己用,也是一把利器。」
「大皇子殿下!」
听他話落,雲磊沉了臉,冷聲喊了一句。
「怎麼了?」衛子清看向他,對他的語氣有一絲不悅,但也沒說什麼,此刻他能用的棋子不多,雲磊暫時還不能動。
抿了抿嘴,雲磊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司馬鐸他殺了末將的弟弟,末將與他之間仇恨不共戴天,大皇子殿下若想招安他,還請慎重考慮。」
「你這是什麼意思?威脅本皇子不成?」
「末將不敢,但司馬鐸,末將是無論如何也要殺的。」
「放肆!雲磊,你別以為本皇子手下只有你能帶兵打仗,不過是一個司馬鐸,你連這點容人之量也沒有?你可為本皇子想過,你弟弟已經死了,收了司馬鐸,于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不用說了,司馬鐸,你不能動。」
衛子清冷呵一聲,原本他想收了司馬鐸只是一時興起,可被雲磊這麼反駁,卻已經變成了不收不行。
他堂堂一個皇子,竟然被手下人如此反抗,還是在藍塵面前,叫他怎麼能不惱怒,若不是時機不對,衛子清只想殺了雲磊。
見衛子清滿臉怒氣,語氣堅定,雲磊垂下頭沉默著,眼里閃動著不甘和憤怒的光芒,良久,他生生將這些強烈的不滿壓了下去,冷聲道︰「末將明白了。」
「哼,明白就好,去整兵準備出戰吧,不勝別歸。」
「大皇子不打算自己出戰嗎?」。藍塵一直看著這場鬧劇,見差不多了,方才淡淡開口。
「本皇子出戰?」衛子清一愣,忽然想到什麼,看了藍塵一眼,向雲磊道︰「也是,本皇子出征這麼久,還從未上過戰場,這一次,便讓本皇子來破了這天水城的城門。」
頓了頓,他別含深意的看了雲磊一眼︰「也免得讓一些人暗動手腳。」
「呵。」雲磊冷笑一聲,這一笑之中,卻是徹骨的失望和悲涼,他沒有在看衛子清,直接大跨步出了主營帳。
雲磊和雲墨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又是一起馳騁疆場數年,感情比之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兄弟好了不知多少倍,生死間的相互扶持,早就已經超越了血緣帶來的感情。
他們是兄弟,也是戰友,可如今被衛子清這般輕描淡寫的略過,他怎麼可能不心寒?
他效忠的主子,未必也如他忠誠他那般器重他。
衛子清皺著眉頭,看著雲磊絕塵而去的冷冽背影,陰沉的眼中不悅更濃,此時他已經打定主意,等呂國拿下,便絕不留下雲磊。
他手中絕對不要違背命令的棋子。
「讓二皇子見笑了。」看向藍塵,衛子清淡淡道。
「無礙,手下不听話的奴才,總會有那麼幾個的,打殺了便是。」藍塵輕笑一聲,緩緩站了起來,向衛子清莫名的行了一禮,淡笑道︰「我便在此等大皇子拿下天水城的好消息了。」
說罷,藍塵轉身離開,側過身的那一瞬間,他目光幽深而復雜的瞥了眼衛子清,像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