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處于亂戰其間,衛子清和藍塵的人虎視眈眈,楚遠他們是恨不得將天水城變成一個鐵籠,不露出一點縫隙,乍一听晏嬌嬈的話,下意識的便不贊同。
晏嬌嬈自然知道他們的顧慮,但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將月淺棲給自己的信遞給了楚遠。
信里的內容,比她說多少都有用。
果然,楚遠看過之後,滿臉沉思,許久才向晏嬌嬈恭敬行了一禮。
「公主,其實末將覺得,不必讓他們進來。」
「你想用我們的人?」晏嬌嬈挑眉,詫異的看著楚遠。
「是。」楚遠點頭︰「雖然月家主的計劃很精妙,但就算用我們的人,也不會破壞到整體計劃。而且,公主當真願意讓她小瞧了?」
晏嬌嬈聞言不足,唇瓣翹了翹,笑道︰「雖然我不太在意這個,但是,你想這樣,也無可厚非,只要不打亂計劃便好。他們只听輕鈺的話,待會讓司馬鐸去傳話好了。」
「陳城,你去找司馬鐸。」楚遠冷聲道。
「是!」陳城雖然不知道晏嬌嬈和楚遠在說什麼,但他相信楚遠,既然楚遠都已經認同了晏嬌嬈,那麼他,服從便是。
而且陳城覺得,這位二公主,和長公主,真的很不一樣。
待陳城離開,營帳中就只剩下了晏嬌嬈和楚遠二人,此刻,晏嬌嬈也不在顧及什麼,像一只無精打采的狐狸般趴在桌案上。
「公主來了這兒,陛下可知道?」楚遠倒了茶水,放在她面前,問道。
「知道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就是她讓我來的,我不過是看在她不行了,遵照她的意思罷了。」晏嬌嬈撇撇嘴,垂著的眼眸下,劃過一抹淡淡的黯然。
楚遠皺皺眉,見她這副累極了的樣子,也沒在說她大不敬之類的話。
晏家的母女關系一直很復雜,楚遠曾听自家老爺子說過,但他只是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月家主,是怎麼回事?」
楚遠對于月淺棲的舉動一直抱著懷疑的態度,畢竟他們呂國此刻,是隨時可以被亡國的,幫助他們要付出的代價,定要高許多。
他可並不覺得,月淺棲是個不知道情況的人。
「什麼怎麼回事?」聞言,晏嬌嬈坐直了身子,端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口,看著楚遠淡淡道︰「楚遠,難到對于我能請動她,你很詫異?本公主就這麼無能?」
晏嬌嬈很少用公主自稱,但此刻,她顯得十分嚴肅冷然。
楚遠一愣,抿了抿唇,凌厲的眼瞳中劃過一抹慌亂,卻只吐出一句︰「末將不是這個意思。」
蹙眉,晏嬌嬈看著他僵硬的臉,沉默了半響,臉上愕然綻開一抹笑容︰「哈哈,跟你開玩笑的,楚遠,你看你那是什麼表情,是不是打算跟本公主自刎謝罪?真逗。」
「公主!」
楚遠又愣了一下,見她臉上的笑容宛如三月的迎春花般璀璨,隨即黑了臉色,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眨眨眼,晏嬌嬈擺了擺小手,訕笑道︰「開玩笑,開玩笑!楚將軍,你要穩重。」
「公主現在可以回答末將的問題了?」楚遠也不想跟她多說什麼,冷著聲音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晏嬌嬈瞬間收斂了臉上的玩世不恭,雙手指尖磨蹭著杯子的邊緣,一雙黝黑的眸子沉靜的仿佛能裝下整個世界。
不知是不是錯覺,楚遠在她的眼里,仿佛看到了無數座連綿起伏的山峰,看到了這廣闊的天下。
「楚遠,你記住,月淺棲不會有什麼陰謀,此刻,她只能相信我。說難听點吧,我與她,算是相輔相成,我死,她也不會好過。玄月月家在強,也終究只是一個家族,哪里能真的抵擋住千軍萬馬?若真下了決心踏平烏蒙山,她月淺棲一人,又能阻止多少?」
楚遠身子一震,恍惚間有點懂了晏嬌嬈的意思。
她是在利用月淺棲只能依附她的這個籌碼,來有恃無恐。
而月淺棲,偏偏只能選擇她。
可是,為什麼?
「月淺棲什麼都好,他們月家的人都是天縱奇才,說真的,恐怕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與他們相提並論,但是,他們注定永遠難成大事,只能為臣。」晏嬌嬈繼續說道,雙眸幽深的光澤,讓楚遠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他們性子太過淡漠,就如他們表現出的那樣,但卻也很容易被世間的一些事情所累,比如月淺棲,不,應該說是整個玄月月家,歷代的月家主人……」說到這里,晏嬌嬈眼底閃著復雜而輕松的笑意。
「他們的弱點,已經擺在了明面上,只要能把握,就能控制他們。」
「也不對,控制不了,至少我不能。」晏嬌嬈輕輕一笑,看著怔住了的楚遠,唇瓣翹了翹。
她說的如此直白,楚遠那里還會听不懂,此刻,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目光去看那主位上的女子,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毫無保留所展現出的睿智。
這一刻,楚遠方才想通了呂皇堅持這麼多年的原因。
呂國皇室的幾位公主中,只有晏嬌嬈,最為出色,最有大智,最能讓人心服。
「月家主,也想得到這些吧。」楚遠開口,實在不知該說什麼,語氣很是生硬,帶著他一貫的冷冽。
「是啊,她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難得能有女子,會看的那麼透徹而理智。楚遠,你知道嗎,她的自制力和洞察力,太可怕了。」
說到月淺棲,晏嬌嬈眼瞳中如蒙上了一層層的水霧,眉目間的張揚自信也消散了許多,帶著幾分迷茫和說不清的味道,仿佛看到了什麼看不清,有十分好奇的東西。
楚遠道︰「觀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居廟堂之遠而知天下事,倘若沒有這些過人本領,她一介女子,又怎麼可能端坐月家家主的位子多年而不讓月家衰弱呢。」
「是啊,要是換了她人,玄月月家,怕早就被那些豺狼虎豹瓜分殆盡了。」聞知,晏嬌嬈笑著說了一句,又恢復了那副輕松左派,把玩著楚遠桌子上的毛筆,懶懶靠在椅背上。
她一襲三層紅裙,青絲高束,明艷深邃的五官動人心魄的同時,又帶著淡淡的凌厲和英氣,讓人不敢直視。
楚遠看著她沒說話,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卻是久久沒有平息。
此刻,他已經生了欽佩之意,這一次,是發自內心,而並非是礙于呂皇的屬意。
晏嬌嬈並不知道楚遠的心思,這時她美目凝視著手中的上等狼毫,眼底的沉思彰顯著她在想什麼事,微側的臉頰輪廓分明,卻十分柔和,帶著女子特有的優美,如一只高貴垂首的鳳凰。
「楚遠,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可知道該怎麼做了?」
「公主的意思是?」
「對月淺棲啊。」晏嬌嬈抬眸看著烏蒙山的方向,緩緩啟唇︰「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覺得月淺棲受制于我們,低等于我們,而是讓你相信她,相信她所說的話,所做的每一個選擇與決定。」
「沒有誰幫誰是理所應當的,月淺棲于我更是如此。她雖然如今只能幫助我,但這前提是,月家為她的軟肋!若有一日,她當真如那嫡仙一般,無心無情,清心寡欲,再也不將任何事放在心上。那麼,我所謂有恃無恐的籌碼,便是一個笑話。」
「末將明白,月家主才能如此,末將怎麼可能會輕視。」楚遠頓時明白了晏嬌嬈的意思,沉聲說道。
其實就算晏嬌嬈不說的如此明白,楚遠也沒有一絲輕視之心,不論是月家培養出的那麼多名望極高的弟子,還是這一次月淺棲的手筆,都讓他無法去輕視。
楚遠的思想其實很好,尤其是生在呂國這樣女子治國的國家,他並不覺得女子低人一等,尤其還是月淺棲那般的女子。
「末將隨沒有見過月家主,但依照公主所說,她不是會放棄月家而保自己之人。可是,末將還是有一個疑惑。」
「什麼?」晏嬌嬈挑眉。
「她為什麼,一定要選擇我們?」
聞言,晏嬌嬈良久不語,只是目光復雜而怪異的看著楚遠,臉上的表情也很是奇怪。
被她這樣的目光看著,楚遠冷冽的表情也變了變︰「怎麼了?」
「楚遠,你是不是傻了?平常看你挺聰明的呀,怎麼這時候竟然轉不過彎了?不會你這次受傷,竟然牽連了大腦吧?!不行,快點叫軍醫進來給你看看,我呂國可不能損失這麼好的將才。」晏嬌嬈一副焦急的樣子,半眯著的美目中卻閃動著戲謔的光芒。
「公主!」
楚遠咬咬牙,本就並不怎麼白的臉變得更加陰沉。
「哈哈哈,楚遠,你怎麼不想想,當今天下,還有誰會像你家公主我這麼善良大度,能容忍下她玄月月家繼續存在下去!?」晏嬌嬈笑了起來,眉眼彎彎。
「……」
楚遠扯扯嘴角,看著上首笑得毫無顧忌,笑得分外放肆,說的沒臉沒皮的女子,仿佛隱隱感覺到,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末將告退。」
沒在說什麼,楚遠行了一禮轉身快速離開,待出了營帳,他方才想起,那明明,是他的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