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所有與這場爭斗有關聯的人都聚集在盛華城,葉寧如是,尹氏兄妹,其他三族後人亦如是。
只是該來的,還應該有一群人,瞳族。
作為這場陰謀的籌謀者,瞳族並沒有把全部力量集聚盛華城,他們的志向一向都是高遠的,
容襄在離任務七日前就把葉寧請到皇宮,葉寧能毫不反抗的跟住進皇宮,為的也是此事。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發生過很多事情之後,容襄和葉寧的見面一如之前。
「看來你真的下定決心毀了瞳族」
容襄望著葉寧如瀑的白發,笑的有些哀傷,那頭白發就是整件事情的真正轉折點和爆發點。
此後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連她都這麼著急的加快進程,連她都只能靠自己,利用所有人,世界真的很殘忍。
「瞳族早就該毀了,幾十年前就該毀了」
葉寧的語氣很冰冷,眼中更是化不開的冰霜。
「若是幾十年前就毀了,我和納蘭初都不會出現,你舍得嗎?」。
失去一個‘知己’和一個愛人,的確舍不得。
看到葉寧表情不變,容襄輕笑一聲,「罷了,我們也沒有那種時間商討這種問題,若是有以後,我願意跟你月下長談,說說我們小時候的日子」
「好」
「我以為你不會願意听呢」容襄笑了一聲。
皇宮很靜謐,偶爾一兩聲鳥鳴都格外動听,只是那一掠而過人影破壞美感。
容襄靜靜的看著人影浮動,並不驚慌,手下一按,地面緩緩下降,兩人所在的地方由宮殿變成了地宮。
「好了,現在就是一聲鳥鳴都听不到了」
「這里四面牆,每一面都有一個出口,每一個出口的路上都有幾個待解救的人,風四娘,狼,柳如松還有很多你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在這里,現在我把決定權交給你」
嘩啦,幾把鑰匙呈現在葉寧面前,葉寧一眼掃過,卻是一把都沒有接。
「我會跟你去見老祖,無論我會不會活著出來,他一定不會活著」
容襄收回鑰匙,是啊,老祖死了,所有被關押的人她都用不到了,自然會放了,比起現在讓他們出現,等一切完成之後更好。
不過,葉寧的信心是不是太大了。
「我知道你功力大漲,不過,我需要提醒你一句,即便是五煞聯合,加上納蘭初和我都對付不了老祖」
「好,我知道了」
葉寧的淡定讓容襄一滯,這人越來越像納蘭初了,不是脾氣,而是那副萬事皆盈于心的神情。
「五煞中死了一個,還有兩個未現身,白煞,暗煞,白煞地位在青煞之下,想必不會影響事情,但是暗煞•••,此人隱藏的太好,地位和勢力恐怕會很大,要想把瞳族全部聚到盛華城,必須有五煞的配合,青煞和冥煞暫時為我所用,至于暗煞恐怕得你來想辦法」
暗煞呀•••
確實藏得很緊。
「老祖為何現在還不親自現世?」
葉寧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容襄一愣,這個問題她竟然沒有想過。
「當年他滅了三族,你覺得他會毫發無傷?」
「你是說他不是為了修練武功,而是一直有傷在身,不得不在陰暗的地方?」容襄瞳孔有些震動。
「藍祁在你手中還是在老祖手中?」
想起那個無喜無怒如同行尸走肉一樣的恐怖男子,容襄皺了下眉頭,「接觸過幾次,我還沒有制住他的本事,如果不在納蘭初手里,一定就是老祖了」
藍祁原來是在納蘭初手中,但是現在一定不在。
「你可有辦法把藍祁帶出來」
容襄深深吸了一口氣,「很重要?」
「非他不可」
容襄苦笑,「你可真是為難我,你可知道這一下若是被發現,我就沒命了」
「你不會讓自己沒命」
「好吧,我試試,但是你必須配合,我把你帶到老祖面前,他一定會急著對付你,那時我應該能把藍祁帶出來」
「把藍鳳和尹季時也帶去吧,尹厚鳴一個人恐怕不夠」
葉寧說的輕描淡寫,容襄卻是一頓,「你還知道什麼?」
「尹厚鳴的娘是五毒教的人,一直沒死,尹厚鳴為瞳族賣命不僅是因為他是瞳族血脈,老祖是用他娘威脅他,容原之所以會死,是發現了此人,並且被下了蠱」
「藍晴對瞳族恨的極深,你小心些」
「我本想留著一些消息的,現在看來倒是好笑」容襄目光嘲諷,對自己。
「納蘭初告訴你的?」
「一半」
納蘭初確實來過了,也說了很多,但是許多事情,葉寧早有懷疑。
「說實話,你的出現對我來說一直都是個威脅,情沒了,性命還沒有保障,你該知道我多次暗算過你,但是現在我忽然覺得,幸好你出現了」
「因為你的勝算又加大了」
「是的,比起納蘭初那種不管不顧的性子,我更喜歡你的,至少你還是個正常人」
「但願不會讓你失望」
容襄和葉寧互視一笑,這兩人都是惺惺相惜的,之後的細節乃至布置,兩人密談一晚,當她們出了宮殿時,朝陽緩緩升起。
老祖給了容襄十天的時間把葉寧帶到他面前,三天內她就完成了任務,只要葉寧答應了,沒人能阻攔,包括納蘭初。
那一晚之後,每個人都很忙,也即便再忙,納蘭初也會每日都和葉寧在一起,兩人好像真的無所介懷,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在對方面前展現,包括即將到來的大戰。
七日中,在波詭雲譎的盛華城,在忙碌的計劃籌謀中,兩人形影不離,與他們而言這是相識至今,難得的平靜。
離十日之期只剩一晚,天亮的時候,容襄就會把葉寧帶到老祖面前,生與死的博弈真正開始。
今晚,納蘭初準備了很多,打算給葉寧一個驚喜。
納蘭初和葉寧這幾天形影不離,要找到葉寧一個人的時候只有現在,暗處的人也只有這一次機會現身了。
月還未升起,葉寧坐在樹下,靜靜看書,品茶,溫聲歲月,時光靜好。
那襲黑衣遠遠地看了好久,久到他快要忘記為何而來,若時間在這一刻定格也是好的。
明日生死未知,成王敗寇本是正常的,可是他心中還有一件事必須弄清楚,那是他唯一的不甘。
當那一襲黑衣悄無聲息的立在葉寧面前,葉寧似乎並不驚訝,如今能讓她驚訝的事情已經沒有了,哪怕來的人是他。
「王爺,坐吧」
淡淡的聲音,以及一杯淺淺的茶,葉寧的態度一如往昔,不是冰冷,是在南陵時,從容淡定的樣子。
葉寧和南宮欽似乎從來都是這幅樣子。
南宮欽墨色的瞳孔中,如潮水般翻覆,緊緊握著茶杯,聲音有些沙啞。
「你知道我會來」
葉寧輕輕的笑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猜著按王爺的性子應該會在最後親自確定一些事情」
無論是情,還是利,南宮欽都會來找葉寧。
「所以你讓劉修竹在路上設伏,你竟然早就知道是我是嗎?」。
「不,我不知道,也只是猜測罷了,你隱藏的很好,沒有破綻」
「沒有破綻?你依舊發現了不是嗎」
南宮欽一向深沉的臉上扯出一縷笑容,時至今日,所有人都放開了。
「王爺確實沒有破綻,只是依照王爺的睿智,不該在許多事情上一無所知,掩飾的太完美了,是你唯一的漏洞」
「你可曾想過,若我今日不來,你要如何?」
「可王爺來了」
葉寧目光清爍,笑著看向南宮欽。
南宮欽也是緩緩笑了,「看來在你心中,我還是為自己多些」
「沒有人願意被人利用,一輩子做人的傀儡,更何況是心懷天下的王爺」
南宮欽若是真的願意為瞳族所用,就不會如此行事,暗煞為五煞之首,心智謀略武功權勢都是三國翹楚,絕對是瞳族的左膀右臂,但是同樣正因為他是一方霸主,心里不會願意為人所用,南宮欽絕對無數次的想過推翻瞳族,逃月兌瞳族的控制。
此時不動,瞳族一掌天下,南宮欽便真的沒有辦法翻盤了。
這一場賭,算不得賭,因為葉寧知道她必贏,江山權利在南宮欽的心中比什麼都重要。
葉寧如何猜到他是暗煞,什麼時候猜到,又是怎樣布置的,南宮欽都不想問了,已經到了今日的局面,沒什麼好問的,明日一切都會見分曉,如今他只有一個問題,那是他想了好久,一定要知道答案的問題。
南宮欽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葉寧,眼中有深沉,更多的是真摯,他的話語堅定,卻能听出略微的顫抖。
「你我相識在先,最後你愛上的卻是他人,我知道原因,所以一直都想問一句」
「葉寧,若是那日我沒有松開你的手,你可會選擇我?」
南宮欽的瞳孔漆黑深沉,如同漩渦的一樣,將記憶拉回到那日,那日雪崩是葉寧救了南宮欽,可是他若不松手,葉寧怎麼得手,也是那日葉寧和納蘭初開始真正的接觸。
時間一時好似靜止,鳥鳴,花落,風吹,葉動,兩人的姿勢表情一直不變。
南宮欽這時候也不知是希望葉寧答出會還是不會,葉寧若說會,南宮欽會後悔一輩子,葉寧若說不會,那更是傷人,證明她從未對他動過心,一絲也沒有。
葉寧斂了斂目光,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再抬頭時,目光澄澈,真摯。
葉寧緩緩開口,南宮欽的心一瞬間緊張起來,呼吸都停滯幾分,在南宮欽的期待中,葉寧終于說出了答案。
「不會」
「為什麼?」
南宮欽以為自己不會問為什麼,但是葉寧斬釘截鐵的回答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是呀,為什麼,論家室人品,論武功智謀,那時的南宮欽和納蘭初是一樣的,納蘭初甚至不如南宮欽,可是葉寧依舊選擇了納蘭初。
「我比他先遇到你,你第一個選擇是跟我到西北,軍中的將領至今還記得他們的葉先生,你我之間經歷的事情,共同的回憶一樣很多,為何不是我?」
南宮欽的聲音沉如水,目光中有探究,有傷感,每說一句,原本的記憶都會加深一分,他心上的傷便會痛上一分。
葉寧知道,南宮欽是對她有感情的,在南陵時就知道,她以為那是喜歡,是欣賞,或者是一點點的愛,但是她真的沒有想過,南宮欽愛她,愛的如此深。
南宮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相識至今,這種受傷神情葉寧第一次看到。
有些事情真的該解釋清楚,給他也給自己一個答案。
「有人說,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上對的人才能真正的走到一起,這句話我並不反對,甚至在以前我也是同意的」
「遇見他不在我的意料中,對他產生感情也違背了我給自己的規定,我甚至狠心將他驅離我的世界,可是他又回來了」
「他離開的時候我以為我會忘了這剛剛萌芽的感情,可是記憶只會加深,那種心動的感覺一直都在,夏城時我們再次相遇,那時我已經知道自己無法將這種感情扼殺了,他送給我了一份禮物,是一個家,那日的感動,我想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那日我知道我愛他,不是喜歡,是愛」
「我們經歷的事情太多了,我們之間的阻礙也太多了,我可以不見他,可以設計他,可以恨他,當夏星魂告訴我他就是鬼帝的時候,當夏星魂因為這件事離開的時候,我發了瘋的想報仇,我想有朝一日能將傷害過我們的人全部毀滅,然後站在納蘭初的面前,親自與他對決」
「很瘋狂吧,我當時真的是瘋了,可是就在那種時候,我竟然沒有想過殺了他,我竟然沒有想過要他死,我想的是在最後的最後,那場生死之戰中,那場必須死去一人的戰爭中,我死,他活」
「這些東西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最近我才能想明白所有的事情,才知道我到底對他有多愛,但是我還是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我把回憶推到好久以前,也想不到什麼時候就愛上了他」
「我們相識在陰謀下,相知在無數的逃亡中,可以說時間不對,地點不對,但是我依舊愛上了他,因為人對了」
「時間,地點,品行,權勢,所有的一切其實都不重要,只要人對了,愛就對了」
「其實愛很玄妙,也很簡單,只要是他,我便愛,因為是他,我才愛」
「我愛的,只是他,也只能是他」
葉寧的說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句她都帶著笑,眼中溢著幸福。
其實葉寧不知道她說了多久,說了多少,就連她自己都是在這場剖析中明白她對納蘭初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好像每一次認識自己,反思自己的時候,葉寧都會發覺自己對納蘭初的愛比她原來想的要深,這次也一樣。
葉寧這種情況是愛到極致了吧。
她竟然沒有發覺南宮欽的臉色越來越沉,每一句都是一道傷,最後南宮欽已經不痛了,在那句‘我愛的,只是他,也只能是他’中,南宮欽忽然明白,在葉寧的感情中,他從始至終只是一個局外人。
往日種種,牽絆糾纏以及那些巧合般的緣分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回憶,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他的相思成殤與她無關。
她的溫柔繾綣與他無關
葉寧的話對南宮欽來說句句是針,刺得他體無完膚,踉蹌而走,但是對于另一人來說是瓊漿玉露,是神丹妙藥,讓他容光煥發,讓他•••春心蕩漾。
納蘭初在暗處已經自己緩了一會,可是一到葉寧面前,還是沒有忍住,緊緊的擁著她,手中的東西掉了一地,所有的事情都能拋之腦後,他們只是靜靜的听著彼此的心跳。
噗通,噗通。
也不知道是誰,心跳的聲音如鼓如雷,再繾綣的情緒都消失了。
兩人放開彼此,皆是哈哈大笑,竟也不知道笑什麼,只是笑的很開心,很幸福。
漸漸地,目光對視,溫柔浪漫的氣息縈繞在周圍,空氣中好像能看到粉色的棉花和泡沫。
兩唇相依,輕觸,慢舌忝,緩緩咬,細細品,絲絲入扣,瞬瞬酥麻。
空氣都變的燥熱,美麗的煙花也沒空欣賞,相偎相依只有二人。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又是彼此一笑。
葉寧眼角彎彎,笑著問道︰「你不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嗎,驚喜呢?」
納蘭初一把打橫抱起葉寧,狠狠的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我就是驚喜,我把自己送給你了」
「你不早就是我的了嗎,你耍賴」
「概不退貨,自行負責」
院中回蕩著兩人的歡聲笑語,屋內已是真正的溫柔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