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粼粼,邱家班兩輛馬車在長山統領府士卒的監視下,一路進了城門,又沿著大街走了一段路,就突然停了下來。
沒等阿離掀起車簾,就听到外面傳來邱寶生有些不悅的聲音︰「敢問軍爺,這是去哪里?」
一個蠻橫的聲音傳來︰「老老實實走就行!少磨嘰!」
邱寶生止住了馬車︰「我們去雪繁樓,這不是去雪繁樓的路。」
阿離掀起一點車簾往外望去,她對長山的路並不熟,但相信爹爹邱寶生的判斷。
「別他媽廢話!」那蠻橫的聲音更大了︰「乖乖跟老子走!不然抽死你們!」
邱寶生剛要開口,卻見那個滿臉橫肉的大漢突然眼神一直,望向他身後的馬車。
邱寶生回過頭去,只見阿離已經出了馬車︰「軍爺,剛才周少爺已經答應我們,去雪繁樓拜見我師傅。周少爺呢?」
「嘿——」那個大漢怪笑一聲︰「我家少爺早回府休息去了,還陪你們這幫窮戲子?!乖乖的跟老子走!這幾天你們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待著!」
說著,大漢伸出馬鞭,呼嘯著從邱寶生頭上閃過,重重落在馬車的車轅上︰「快點滾!別惹老子發脾氣!」
然而,沒等他耀武揚威的得瑟完,卻突然看見寒光一閃,下一刻,阿離已經用一根尖利的銀簪抵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去告訴周幼銘,」阿離神情冰冷︰「要麼讓我們去雪繁樓。要麼我就死在這兒,我師傅的衣缽,他自己去傳承吧。」
「你——」蠻橫的大漢沒想到阿離沒有氣急敗壞的和他講理,也沒有哭哭啼啼的委曲求全,居然和他來這一招。
兩邊僵持了片刻,大街上已經有民眾好奇的看過來,那大漢有些譏諷的開口︰「小丫頭,敢出ど蛾子,跟爺玩這一招?」
阿離一句話也沒說,手中簪子稍微一用力。雪白的脖頸立刻滲出了血珠……
大漢的臉黑了。狠狠瞪了阿離一陣,終于讓開路︰「算你狠!」
邱寶生立刻招呼長三叔等人,駕著馬車調頭,直奔雪繁樓。
芸姑臉色蒼白的奪下阿離手里的銀簪。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用手帕包住她脖子上的傷口後。就一把把她摟在懷里。
而邱寶生掀開車簾,原本要劈頭蓋臉的罵阿離一頓,但看到被芸姑摟在懷里的阿離那麼小。嘴唇淡的也幾乎沒有血色,他心一軟,只說了一句「不許再這樣,不然爹怎麼辦……」就放下了車簾,只留下一聲沉沉的嘆息。
兩柱香後,阿離他們終于到了雪繁樓,還沒下馬車,就听到樓上傳來琴簫合奏的聲音。
阿離仰頭望去,只見雪繁樓二樓,黃蘭賜正在專心撫琴,洪昉思則站在她身後,手持尺八洞簫,悠悠合奏,瀟瀟寒風中,夫妻倆對樓下突然出現的眾人恍如未見,宛似仙人一般,出塵月兌俗……
邱家班眾人那里見過這樣神仙眷侶的人物,都不由自主的屏息凝氣,一直到黃嬤嬤滿臉激動的沖出來,一把攥住阿離的手︰「阿離,你怎麼來了!」
話沒說完,黃嬤嬤的眼淚已經下來了。
樓上,黃蘭賜手指一亂,登時撥錯了兩個音節,只能停下琴,嘆息一聲︰「嬤嬤,你真掃興。」
黃嬤嬤听了也不辯解,又是笑又是淚的答應一聲「奴婢錯了,少爺少女乃女乃,阿離來了!」
說著,不待黃蘭賜夫妻回答,她就拉著阿離上了小樓。
小樓上,黃蘭賜淡淡笑著,坐在那里,看著阿離給她和洪昉思恭恭敬敬的磕頭拜了年,才似笑非笑的開口︰「周幼銘居然讓你來見我?」
阿離又磕了一個頭︰「邱家班有難,徒兒只好拖家帶口來給師傅添麻煩,還請師傅贖罪。」
黃蘭賜目光在她纏著手帕的脖子上掃過,眼神微微一縮,和坐在另一側的洪昉思對視一眼,才開口道︰「你們還要參加戲魁大賽?」
阿離點點頭︰「周少爺說要擊敗我們,好讓師公把《沉香亭》傳給他。」
黃嬤嬤听到這里,不由啐了一口「不要臉!」
洪昉思也苦笑︰「我還真是瞎了眼,怎麼會收了這麼一個徒弟。」
說著,他也不買關子,開誠布公的告訴阿離︰「那個畜生把小龍和小山、還有我戲班子的人都綁走了,我要直接拿《沉香亭》的本子換,他都不願意,非得要在戲魁大賽奪魁,然後讓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傳給他!」
阿離這才明白洪昉思和黃蘭賜居然甘心被周幼銘困住的原因︰以兩個人的身份,如果不是這樣,他們早就可以走了,哪里會依然留在雪繁樓,彈琴吹簫打發時間?
黃蘭賜已經好奇的看向阿離︰「听說這些日子,他除了往青州衛將軍那里跑,就是除夕夜去過一次萬合鎮——你們給他受什麼刺激了?」
阿離微微愕然︰「前幾天顧二爺不是來拜訪過師傅和師公嗎?」。
黃蘭賜撇撇嘴,哼了一聲,洪昉思則苦笑︰「顧二先生來訪,周幼銘一直陰沉著臉全程陪同,所以顧二先生也無法多話,只是拿了一冊阮大鋮的《燕子箋》,求我夫婦為他兄長和佷子寫一封信。」
阿離猶豫一下,剛要開口,卻冷不防簾幕後傳來周幼銘的聲音︰「師傅有話,不妨詢問徒兒,何必讓一個黃毛丫頭來回話!」
說著,簾幕一掀,周幼銘竟然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黃嬤嬤臉色一變︰「你怎麼進來的?!」
周幼銘哂笑一聲︰「雪繁樓是我家的產業,有什麼機關密道,我自然知道。」
說著,他已經惡狠狠地盯上阿離︰「沒想到你膽子不小,敢當眾威脅我的親衛!」
阿離也是撇撇嘴,知道周幼銘估計時常這樣偷窺師傅師母,現在怕她說出除夕夜他丟臉的事情,所以才顧不得藏身,迫不及待的出來打斷她。
「出去!」黃蘭賜突然開口了︰「戲魁大賽開始前,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周幼銘臉色一黑,又看向洪昉思︰「師傅,您也這麼不待見徒兒嗎?」。
洪昉思眉目不動的掃掃自己長衫下擺,向著黃蘭賜一笑︰「怪不得你收了阿離這個徒兒,她倒是和你一樣激烈的性子,說起來,你比我有眼光多了。」
黃蘭賜頓時笑靨如花,周幼銘則給氣了個倒仰,怒沖沖的站起來︰「既然如此,戲魁大賽明日就可以開始!徒兒明天再給師父師娘請安!」
說完,他一甩袖子,就回到簾幕後,片刻之後,隨著「啪嗒」一聲,也不知道他開了哪處機關,人影轉瞬不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