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傾君策 第11章 一步之差千里毀

作者 ︰ 月城賦

風月山莊,整個大殿,都陷入一種詭秘的氛圍之中,平時花千錯在莊里的時候,各屬下都沒大沒小慣了,如今卻個個正襟危坐,即使是身為護法的流螢,也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此刻,她異常羨慕遠在菁茗樓的池玉,至少在客人面前虛與委蛇,也比在這里曾受這個男人比花還燦爛的笑容,比毒還要命三分的心情要好上千萬倍。

果然是——惹不起。

眾人都把頭埋得低低的,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念著,我不存在我不存在……留他們可憐的莊主大人在上頭一臉焦頭爛額。

「鳳爺,你說句話吧,別笑得那麼燦爛,我心里沒底。」花千錯渾身的雞皮疙瘩隨著鳳傾闌的笑容齊刷刷出來見客,本以為這次他回來了,該不會亂跑了,剛剛松了一口氣,就听屬下報告雲楚那小姑娘被人劫走了。他瞬間看到某人笑容如花凝在嘴角,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春光燦爛,看似心情頗好地佔了他的位置,異常有閑情地開始彈琴,他彈琴就彈吧,問題是——這是鳳妍琴啊!

琴身嗜血,琴音失調,琴弦噬毒,琴動逝命,根本就是一把魔琴,可憐那手下當初與同伴抵死與劫走雲楚的人對抗,只有他一人傷痕累累苟延殘喘地回來稟報,最後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一時間,人人自危,整個風月山莊連只鳥都不敢叫。

「我讓你派人保護她,你派的都是風月山莊打雜的?」鳳傾闌的手指微頓,談笑間慵懶自若,帶著壓抑的殺戮,嗜血妖嬈,目光猶如一把淬了毒的利箭,直直掃向大殿上的所有人。

一時間,眾人剛放好的心又提了起來。

花千錯立刻豎起兩個手指,慘叫道,「鳳爺,冤枉啊,為了那個丫頭,我可是把山莊里壓箱底的人都請出來了,那些人個個可以以一敵三,雖然長得沒有本莊主漂亮,不過打架都是一等一的,即使是老頭子在世培養出來的暗衛,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老頭子,我記得花酒人似乎還在哪里逍遙快活,難不成,你又認爹了?」

花千錯磨牙,斜著眼說,「原來他還活著,我都忘了。」

「既然你無心解釋,那麼本公子還是繼續附庸風雅吧。」說著,鳳傾闌修長如玉的手指又挑起一根琴弦,發出叮的一聲,沒有準備的眾人內力好點的,吐出幾口鮮血,差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花千錯風情萬種的身板終于抖了抖。

「你們都下去吧。」鳳傾闌淡淡地說道,所有人頓時一哄而散,一走出大門,都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此時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天哪,主子的主子實在太可怕了!

「站住,我什麼時候說你可以走了。」陳述的語氣。

花千錯行雲流水向前進的腳步很順溜地縮了回來,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去看看他們走干淨了沒?」

「那個平果,是誰?」

花千錯瞪大眼楮,仿佛听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鳳爺,你居然不知道!」

「小人物罷了。」潛台詞就是——不值得他費心。

可惜你被這個小人物狠狠地耍了一回。花千錯在心里默默幸災樂禍,不過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表達出來,「這人是個用毒高手,從五歲開始就跟著織姬那個老女人,直到現在,大概十七年了。是織姬最得臉的男寵,天生異骨,極其擅長易容,在縮骨功這種功夫上也十分有天賦。和一個叫桃子的人關系十分好,互稱兄弟,不過卻被對方暗算過很多次,大大小小都有,最嚴重的一次便是在臉上,不過他很快就報復回去了,在織姬身上動了手腳,結果陶梓那日侍寢,最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被面目全非地抬了出來,當時誰也沒有懷疑到他身上。雖不知他到底做了什麼,但是整個計謀干淨利落,效果明顯。可見這個人心思頗深,手段毒辣。這兩人本沒有名字,當時被織姬安排在揚州後才被人取名的。」

「你說,他被人暗算後臉上出問題大約是在什麼時候?」

「大概是——十年前吧。」

「大概?」鳳傾闌挑了挑眉。

「不,是……」花千錯使勁地拍著腦袋,怎麼就給忘了呢,誰叫這些資料不是他自己調查的呢,當時屬下回報的時候他還躺在太師椅上睡美容覺呢。

「是十二年前。」鳳傾闌淡淡地說道,頭低下,看著桌上的琴弦,「倒是個聰明人,可惜,弱點也太明顯,不過,要是阿紫有他一半手段,我也就放心了……」

一提到「阿紫」這個稱謂,花千錯全身的汗毛再次立正,「別,鳳爺,那人現在已經夠折騰了,要是再聰明點,這個江山都會被他端了。」

「真正胡鬧的人,是不需要多聰明的。」鳳傾闌嘆了口氣。

「……」這是什麼意思?花千錯嬉皮笑臉的神情慢慢凝固下來,可是鳳傾闌似乎沒有解釋的打算,他抱起鳳妍琴,起身,緩緩走出大殿,「這世上,做了,就得付出代價。」白衣風華天成,瀲灩邪肆。

那人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大殿,花千錯卻覺得,他正在遠離那個風華絕代的背影,亦是一步一步,走出他的生命。那人的心思,太過深,太過沉,他自小與他長大,什麼都是模仿著他的,卻依舊猜不透他的心思。最尊貴的血脈,最高貴的氣質,坐觀天下,笑看蒼生,那樣的人,只能是王,他決不允許任何絆腳石的出現。

「鳳爺,終有一日,你會破繭而出,站在最高的地方,見證所有的人臣服。」而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

鳳傾闌走出大殿,風月山莊一年四季繁花錦簇,生機盎然,不少地婢女彎著腰采花蜜,人人懼怕的門派就是這副欣欣向榮的景象。他的眼前一陣恍惚,忽然想起那日,他進了御辭,再見她時,卻是那般傷痕累累的樣子,一時間,他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是情還是毒,誰能替他回答?

「容箬,你終于來了,哈哈哈……」那人已經半瘋半顛,已經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了,「鳳妍那個賤人,以為把我關在這里就可以保護我的命了,我不稀罕,容箬,你不是要殺我嗎?來殺我啊!孬種,和那女人一樣是賤人!」

他抱著她傷痕累累的小徒弟,那冰涼的肌膚,浸血的衣衫,從來不在乎那些話的他,卻莫名地感覺一陣有一陣的冷,他——竟也會冷。

「殺你?你大概不知道,傅冰惜一直在這座囚牢之外,當然,是她的尸體。」

「什麼!」

「其實鳳妍還是對你很好的。」

「冰惜……冰惜……她在哪里?」那人的語氣中難得出現了一絲渴求。

「你以為,我還會留著她的尸體?」鳳傾闌冷冷地說,「鳳妍為了阻止鳳瑾的腳步,將傅冰惜的尸體放在御辭血玲瓏的陣眼之上,尸體保存的完好無損,那張臉皮,可是有大大的利用價值。」

「……」嘩啦嘩啦一陣鐵鏈劇烈震動的聲音,「你這個畜生!」

「我的確是畜生,可是,你又算什麼?」

「殺了我,容箬,殺了我,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我求你放過她的身體……」然而,他說到一半,聲音卻發不出來了。只見遠處那個模糊的身影仿佛又模糊了很多,耳邊,飄蕩著他淡然如水,冰冷如骨的聲音。

「這世上,從不存在誰對不起誰,都是宿命罷了,我不會殺你,好好活著,看著傅冰惜留下的那個少年,是如何踏上那條皇權之路的。」

「容箬。」皇權……黃泉,那個孩子,終是恨著命運,那個孩子,終逃不過命運……鎖鏈中的人一瞬間仿佛又蒼老了幾十歲,血玲瓏尚有陣眼,可是這命運,又有誰能破解?

「師父,師父……」懷中的雲楚喃喃自語,仿佛感受到了安全,即使沒有意識,也緊緊地靠著他。

那一剎那,究竟是誰圓了誰的芳華,誰療了誰的傷?

鳳傾闌閉上眸子,享受著這片刻的喧囂,白色的身影在萬紫千紅的花叢中卻是如此孤獨,誰看著都心疼,可是誰都不敢上前。

「流螢,隨我去一趟解語樓。」鳳傾闌對著離得最近的女子說道。

「是,鳳爺。」

「千錯,去菁茗樓,把她的性命取來。」

「……是。」花旗那撮張了張嘴,終是吐出這麼一個字來。

「一步錯步步錯,可惜了。」他冷然一笑,這是他的局……

而某個地底之下,黑暗的一處密室之中,一個全身黑色的中年男子听了手下的稟告後,孤身一人看著牆上的壁畫,久久沒有動,那畫壁之上,一女子,一身紫衣,仿佛迎風而立,衣裙翩然,青絲飄逸,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阿,你說我該怎麼辦?」夜幕降臨,蘇錦年蒼老無力的聲音無奈地響起。

雲楚睡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沒醒來,她的身體仿佛已經死了一般,沒有溫度,沒有心跳。可是她的意識,卻在慢慢地便清楚,她無法睜眼無法說話無法動彈,卻能夠听得到周圍人的聲音,問道花香,感覺到痛,麻,癢。這麼短短幾天,她仿佛被帶到一個又一個地方,不斷地躲避,馬車的床鋪很硬,路況又不好,每每將她震得全身酸痛,可是什麼也做不了,她只知道有一個人一直在她身邊,卻是那個罪魁禍首。

「雲姐姐,到了,這是我家。」平果小心而又溫柔地將她從馬車上抱下來,不知他是否知道雲楚意識清醒著,只是嘴上的話卻沒有听過,「這是我五歲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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