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流年回來,一身風塵,倦色未退,他推開門,恰好沂水就在,她看到他,不免伸長脖子往他身後瞧了一眼,見沒有人跟著,便疑惑地問道,「小姐呢,她沒有和你一塊兒嗎?」。
鳳流年眼神一變,立刻向雲楚的房間走去,他連門也沒有敲,直接推開房門,一陣濃濃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拽緊了拳頭,猛然看到梳妝台上倚在窗口熟睡的女子,黑發紅唇,是那樣異樣的妖異,偏偏她的主人睡得那般安逸,仿佛正在做什麼美好的夢。
鳳流年緊繃的皮膚松了松,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伸出手,踫了踫她的黑發。
此時,沂水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追過來,看到還在睡夢中的雲楚眼楮都直了,「小姐一直在房里?」
「……」鳳流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仿佛想要殺了對方一般,令得沂水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你最好知道你的主子是誰。」鳳流年丟下這句話,又迅速消失在房里。
沂水咬唇,左手向懷中探了探,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忽然伸了出來。她的睫毛顫了顫,幾滴淚珠沾上,順著眼角滑下。
雲楚依舊安靜地倚在床邊,就像是真正睡著一般,夢里是她的竹林淡酒,歲月靜好。
魏長舒之後是被鳳流年提過來的,從對方見到他到他見到雲楚,這期間他連句話都沒說完整過。
鳳流年一言不發將人丟在了地上。
魏長舒垂著他的兩撇小胡子,一邊爬起來一邊理著衣衫,「哎呀,年輕人何必那麼心急,我還沒吃飯呢!」
「……」鳳流年沉默,只是一雙眼楮幽幽地盯著他,比午夜的幽靈還要讓人感覺恐怖,魏長舒的小心髒顫了顫,向雲楚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眼,就讓他變了神色,不似原來那副窩囊樣,而是氣得五官都扭曲了,「鳳流年,我和你說什麼來著,雲楚她不能流血,一旦流血她體內的氣息就會全亂,我才離開多久,你怎麼就讓她出事了呢?」
「怎麼救?」
「我先給她把脈,那個小丫頭呢,快讓她去燒熱水!」魏長舒說的是沂水,鳳流年立刻出去找人。
「哎呀,你這個臭丫頭怎麼老是給我找事,我到尚京還不足一天,就又讓你逮住了。」魏長舒碎碎念,手下倒是一點也不遲疑,打開藥箱,取出銀針,刺在雲楚的穴位之上,眼見那漆黑的發絲又轉為了紅色,他的眼里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這是情人誅的余毒和子陰之軀產生的蠱毒在相互牽制,「完蛋了完蛋了,這樣下去,人先沒毒死也該血盡而死了!」
「你說什麼!」鳳流年瞬間飛進來,拎起了魏長舒的領口。
「你對我發什麼脾氣!你不是那個什麼什麼天下第一殺手嗎?你怎麼就不好好保護她呢,她是流了多少血才會變成這副模樣?你看看她的手,她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你干什麼去了到底!」魏長舒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甩開鳳流年,「先不要追究責任了,這事得馬上解決掉,要是讓鳳爺知道,恐怕天下就要大亂了。」
「別提他!」
「這世上真正可以救雲楚的人是鳳爺,你別忘了我究竟為什麼會幫你們。」魏長舒提醒道,「路是你自己選的,就要乖乖走下去,別把自己犯的錯誤全部推到鳳爺身上去!」
「……」
「她的血液都過渡到頭皮上,然後慢慢蒸發,這是分時段了,看樣子之前有過兩次,我們現在要立刻給她補血,哎哎哎你干什麼?」魏長舒張大眼楮看著鳳流年自殘手臂,急忙阻止。
「補血。」
「你的血有什麼用!你以為給她喝下去就沒事了。」魏長舒翻了一個大白眼,「你這種外行人不要添亂了,快告訴我,這丫頭有沒有家人?」
「我去帶他們過來。」
「沒時間了,快快帶走。」魏長舒背起雲楚,見鳳流年想要過來接過背上的人,馬上又嫌棄地擺擺手,「行了,你帶路,在你懷里不知道又出什麼事,和小丫頭說一聲,熱水不用燒了,趕緊帶上藥浴的藥材跟過來,哎呀,你現在別去說了,快帶路啊——喂,你怎麼跑那麼快,不知道我輕功比你差嗎?」。
「……」鳳流年的耐心耗盡,直接搶過雲楚背在背上,然後提起魏長舒一瞬間飛上牆頭。
「你太粗魯了,救命啊!」
赤雍王府里,雲家的人對著赤雍王妃痴痴呆呆的模樣一籌莫展。
「父親,你已經很累了,去休息一下。」雲昭敲了敲一旁打瞌睡的雲熙的小腦袋,小朋友立刻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下一刻茫然地看向自家兄長。
雲雍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里,搖了搖頭,「那位雲姑娘怎麼說?」
「她說會來看母親的,阿楚不是絕情的人。」
「……」雲雍默然,看著一旁的妻子,穿著那身當初他們初見時的粉色桃花襦裙,一臉天真的坐在方桌旁繡著小虎鞋,眼里不復精明,亦是不復恨意,「都是為父的錯。」這一連的變故已經讓這位叱 風雲的異姓王不復當年雄風,「是為父不肯信任你的母親,才會導致現在妻離子散。」
「父親,我和熙兒還在。」
「對的,父親,熙兒不會離開你和母親的。」
稚女敕的聲音讓現場的氛圍緩和不少,雲雍苦澀地笑了笑,「阿昭,你告訴那位姑娘,若她真是阿楚,要恨就恨我這個做父親的,不要折磨她的母親,她瘋了那麼久苦了那麼久,報應也夠了。」
赤雍王妃忽然轉身撲向雲雍,俏皮地說道,「夫君,你看這雙虎頭鞋縫的好不好看?」
「好看。」
「我也覺得好看,以後給楚楚穿,」她說著模了模自己並未懷孕的肚子,痴痴地笑道,「昭兒一直羨慕別人家有妹妹的,太醫說了這一胎是女兒,嫂嫂也會很高興的。」
「……」
「不過嫂嫂還真奇怪,生了四個都是兒子,別人家高興都來不及,就她一直愁眉苦臉,要是這個女兒出世了,羨慕死她。」
「好,你先好好養身體,等你平安生下楚楚在去找嫂子。」
「嗯,對了,夫君,師兄知道我懷孕的事情了嗎?他這幾日一直重傷養在這兒,我都沒空去看他呢!他還說這個孩子出世要收她做義女呢!」
四周的氣壓明顯下降了很多,赤雍王面沉如水,雲昭見狀立刻抓住他的手,拉回了他的思緒。
「夫君,你生氣了嗎?」。赤雍王妃小心翼翼地問道,好像夫君一直都很討厭她提到師兄啊。
「沒有,惟芳,你該睡了,做太多針線活傷眼楮——」
他話音未落,門外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闖了進來,「王爺,不好了!有人亂闖赤雍王府,啊!」
待雲雍和雲昭走出去時,鳳流年已經背著雲楚站在了他們的面前,而報信的小廝被他踢翻在地上,很好,他腳下留情了。
雲雍本欲斥責,臉卻在看到雲楚異常妖異的面容時變了顏色,「出什麼事了?」
「你們哪個是她的至親?」魏長舒在剛進門時就被鳳流年再次丟在地上,此時他才哼哧哼哧地跑上來。
鳳流年根本不等這些人回答,直接取了腰間的劍瞬間在雲雍的手掌上抹了一刀,然後蠻橫地拉著他的手接近雲楚的唇。
「鳳公子,你莫要太過分。」雲昭對雲楚的人一向客氣,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肆意傷害他的家人。
魏長舒氣得跳起來,「喂喂喂,鳳流年,我不是說了喝血是沒用的嗎?」。
「阿昭,無事。」雲雍擺擺手示意周邊的人稍安勿躁,「這要本王的血嗎?」。
「是啊是啊,鳳流年,快點讓她躺床上去,你以為你滿身的骨頭擱著很舒服嗎?」。
「……」
「來這邊。」雲昭將人帶進房里。
赤雍王妃看到雲楚的一刻,目光更加渾濁了,「楚楚,為娘的楚楚。」
「惟芳,你不要著急,楚楚生病了,你不要妨礙大夫給她治病。」雲雍一只手被鳳流年拽著,一邊還要安慰愛妻,雲昭見狀立刻安撫自己的母親,拍著她的背說道,「母親,阿楚回來了,只是她需要休息,你讓她睡一會兒。」
「好好,我不吵,我不吵。」赤雍王妃乖乖地站著,竟然真的不說話了。
魏長舒沒空理另外的人,他從藥箱里拿出一套奇怪的設備,一邊繼續動作一邊解釋,「這輸血之術以前封皇後有留下典籍,首先兩人的血要能夠融合,其次不能直接喝,要從經絡里輸進去,她在典籍中畫了這麼一套裝備,叫什麼輸液管,不過當時沒有人做成功,這也是我唯一剩下的一條,雖沒有封皇後說的那般精致,還是起得了作用的。」他說著拿起那玩意兒,這種叫「輸液管」的東西最上面是一個牛皮袋,里面裝了液體,接下來是一個羊皮管,很細很細的那種,下面連著一根粗長的銀針,魏長舒還在手邊準備了止血的藥,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