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有句話說得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誰也想不到,昔日看著聰明乖巧識大體的靈芝,竟然是蕭燕候的人。
此事的確在雲楚和鳳雪傾的意料之外,鳳雪傾一直知道有人對雲楚不利,加之自己住在此處的事情絕對不能泄露出去,打發了一批暗衛將赤雍王府里三層外三層包圍起來。哪知靈芝一碗**將沂水迷暈,半夜乘守衛散漫困頓之時,以送酒為名,又迷倒了一小隊暗衛,找出了一個突破口。
更糟糕的是,鳳雪傾在當夜發病,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去請天問先生,唯有他咬牙切齒,自己體內的蠱究竟受何人控制他一清二楚,此刻禁錮他行動的目的,除了她還有誰?
昏迷前,那薄薄的紅唇吐出八個字,仿佛摻了鮮血一般,「鳳傾闌,我們走著瞧。」
隨後,代雲背起他,不得已之下回了凌雪宮,留下不少暗衛同雲楚和幼柏對抗一群殺手。
雲楚本以為自己的武功如今也算恢復得差可以,加上鳳雪傾安排在她身邊的暗衛,自然不會落了下乘,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對方與她一樣是子陰之軀。
眼看殺手被砍得差不多,就被對方撒了一碗血後優勢全沒了。
只可惜自四年前醒來,她便不能再隨意使用蠱毒,除非動用七成內力,才能勉強逼出一條,這唯一一條也用在了鳳雪傾的身上。
對此,她雖然不是很清楚,也猜得到是誰做了手腳。
雲楚站在屋頂上,看著黑衣蒙面女子挑眉,「樓心柔?」
這位傳說中與她同樣為子陰之軀的人,她是第一次見到,可惜「同是天涯淪落人」,注定不能「相逢何必曾相識」。
樓心柔此刻一身深紅色的長裙,全身上下蒙的嚴嚴實實,除了一雙眼楮露在外面,這是一雙極其勾人的眼神,如此看來本人應當也是貌美如花。
雲楚的目光又在四處轉了一圈,卻是沒看見鳳止,只是樓心柔腰上的‘鳳棲凰’令得她的眼楮有些干澀。
「雲楚,久仰大名。」意外的,這個聲音十分粗啞,似乎是傷了喉嚨。
幼柏正在地上打滾,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雲楚也不確定他是中了哪種蠱,人一分心,便落了下乘,幸虧對方此刻沒有使詐。
雲楚正色,「鳳凰閣如此大張旗鼓,可是為了要帶我去見他?」
樓心柔不屑地笑道,「你也配。」
雲楚下頜微收,笑容略淡,「那麼鳳凰閣接的又是哪筆生意?凰閣主怎麼也得告訴我是誰要找我的麻煩吧。」
「你去見了她便知。」樓心柔十指張開,細長的戴著黑紗的手令人看得不真切,在黑夜中舞動如蛇,就像是投影在牆上的影子,妖嬈盡顯。
雲楚听到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從腳底下傳過來,越來越大,伴隨著金屬清脆的踫撞聲,一個鷂子翻身,她月兌離此處,同時,一條巨大的鎖鏈震碎瓦片成包圍圈飛起,千鈞一發間,她使出全身內力,就著四周飛起的瓦礫,一掌,飛向鎖鏈。
瓦礫踫鐵器,是沒有一絲勝算的,但給了雲楚喘氣的時間。
「原來武功沒有全廢掉。」
雲楚目光一凜,沒有給對方喘息的機會,腳下踢出一片瓦礫,緊接著後退幾步,手中祭出一把短小的匕首,順著瓦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樓心柔。
她的動作快很準,處處擊中要害,漸漸的,樓心柔臉上的笑意消失,變成了少見的認真。
不愧是鳳妍手把手教出來的,即使現在的武功比之在鳳凰閣時才七成,卻也能將她逼到這種境界。
忽然,地面上傳來幼柏的慘叫聲,雲楚愣怔片刻,樓心柔抓住此刻的機會全力襲向雲楚的胸口,時間好似停止在了這一刻,樓心柔臉上的自信土崩瓦解,她的目光慢慢下移,戴著黑紗的手還不曾觸及雲楚一分,自己的胸口卻赫然插著一把匕首。
「別拿這種幼稚的把戲來對付我。」雲楚面無表情,剎那間拔出匕首,一腳將她踹出去好遠。
「你——噗!」樓心柔噴出一口鮮血。
雲楚不再理會她,目光掃了一眼幼柏所在的地方,看到靈芝拿著劍指著對方,而他的腳上,出現了一個血窟窿。
再厲害的人,對蠱也沒有抵抗力,如今的幼柏,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雲楚不動聲色地與靈芝的目光對視,對方的眼楮毫無生氣,就像一個沒有生命意識的木偶,她嘴角慢慢揚起,勾出一絲了然的弧度。
「你對她用了蠱?」
樓心柔捂著傷口,雲楚的匕首上粹了劇毒,此刻她只覺得渾身無力,「你我是同一種人,何必多問一句廢話。」她此刻有恃無恐,只因為無論何種毒,在鳳傾闌面前形同虛設,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命。
「不一樣,被控制和自願,差別太大了。」雲楚悲憫地看著樓心柔,「可惜,僅此而已。」
「你——」樓心柔甚至看不清雲楚的動作,房屋下面便沒有了聲息。她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一絲懼色,一絲不解。
原以為雲楚就是一個悲天憫人的小丫頭,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如今看來,對方比自己還要無情三分。
雲楚輕笑,月光下的面色極其紅艷,好似皮膚下有一團火焰在游走,「別急,現在輪到你了。」
雲楚握著匕首,一步一步走向對方,忽而,背後一陣清風,她轉身去擋,一陣清靈的「叮」聲,在夜晚突兀的響起,雲楚的面色沉了沉。
鳳止一身黑衣,帶著與以往無異的銀色面具,此刻他手上的九天琉璃劍與她的匕首撞在一起。
「阿楚,別殺人。」
心一點一點往下沉,而臉上,卻要做出一副如花笑面,「你這張面具如今還帶給誰看,鳳凰閣第一殺手鳳流年,鳳凰閣風閣閣主鳳止,還有誰值得你苦苦瞞著這兩個身份呢?」
「……」
「鳳止,快阻止她!」
交戰的兩人仿佛忘了這屋頂上還有另外一人,雲楚定定地看著她,繼續淺笑,「流年,我們很久沒有交過手,乘此機會切磋一下,看看結果是你死……還是我亡?」
「我們不需要到這種地步。」
「哧,」雲楚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話,「怎麼就沒到這種地步了?三年來,你拿著鳳棲凰讓我動用鳳凰閣的力量調查我所需要的東西,卻從未告訴過我鳳凰閣也是鳳傾闌的勢力,你讓我像一個傻子一樣不斷被同一個人耍著玩,難道這口惡氣我能咽下?你鳳閣閣主寬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撐船,我一女子卻是最小肚雞腸了。」
鳳止沉默地看著她,半餉才猶豫地說出,「……現在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啪!」這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臉上。
鳳止呆住了,樓心柔呆住了。
雲楚踮起腳尖抓著他的領口,迫使他不斷逃避的目光對上自己的,恨恨地說道,「鳳流年,你對得起我?你口口聲聲說鳳妍死了你便無人可要了,可憐巴巴地求我收留你,後來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四年前,你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為我做著點點滴滴的小事,慢水煮青蛙似的感動著我,我甚至想放棄一切和你走,可你怎麼對我的!既然都是陰謀,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既然裝了為何不裝到底?我欠了你什麼?我欠了你什麼?你要一次次地糟蹋我的情誼,我原以為你在鳳凰閣你所接觸的最少,你是最誠實的人,這個世上,就算所有人背叛我你也會在我身邊,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期待?我雲楚再不濟也輪不到你們這些人來同情我,一個個高高在上地看著我手足無措,看著我原地旋轉,高興了跑來拉一把,再將我踢開!」她目中充血,好似要將他的影子吞沒。
鳳流年是不一樣的,若說鳳傾闌的拋棄讓她所有的理想化為泡影,鳳流年的背叛卻毀滅了她最後一絲溫情。
「你等著,終有一天,我會殺了……」雲楚滿身殺氣,來不及說出最後三個字,背後一陣刺痛,便失去了意識。
「這麼一件小事,你們居然花了這麼時間。」花千錯絕艷的身姿出現在雲楚身後,頗為嫌棄地說了那麼一句,再看向倒在鳳止懷中的雲楚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鳳止警惕地盯著他。
「時隔四年,再見時物是人非。」花千錯長長的指甲劃過雲楚的臉,目光明滅,令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你來干什麼?」
「鳳爺說樓心柔必然不可能帶的回她,熟人出手會容易些,他思忖著你肯定舍不得下手,便派了我來。」
鳳止的目光十分不善,略略掃了一眼花千錯放在雲楚臉上的爪子,後退幾步,令得對方遠離自己。
這副模樣實在是太傷花千錯的心了,他低頭,手掌捂著心口做出一副我很受傷的表情,卻是無人安慰,再抬頭時早已不見鳳流年的身影。
「人呢?」
樓心柔默了默,才說道,「你低頭的時候便走了。」
花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