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看著易瀟,不動聲色,「你這些年都是用還魂草來延續自己的性命,且不說還魂花是否難得,只說這種辦法原本就是治標不治本,你若是再這樣下去,撐不過明年今日。」
易瀟咬了下牙,吐出這口烏血之後的確是不大咳嗽了,整個身體像是也輕快了許多,「呵呵……」
葉芷凝眉看著易瀟,道,「你笑什麼?」
易瀟看著葉芷,「你果然不是風月……她竟然還有一個徒弟,這個還真是出人意料,只不過……你為何要救我?」
「救人自然是有要求的。」葉芷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淡淡道,「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是麼?」
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無論是什麼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就像當年,她借兵付出的代價就是失去了性命!
這句話,是當年的易瀟親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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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听起來,易瀟並未想起這句話,只是抬眸看了下葉芷,道,「說說看,我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葉芷眉梢輕揚,茶杯中的霧氣裊裊上升,「你一定會答應的。」
易瀟覺得有些奇怪,輕笑一聲,之前的狼狽再也不見,「你怎知我一定會答應?」
葉芷也笑,只是那笑容虛偽了許多,臉上的酒窩都被隱沒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比人的命更重要的麼?」
易瀟垂眸沉默了下,道,「這是自然。」
葉芷沒有理會易瀟的回答,只是道,「我讓你答應我,只要我解了你身上的毒,你就要離開楚國,從此歸隱,再不問世間之事,還有,告訴我,是什麼人將我的身份告知你的。」
兩個要求,葉芷說的格外清晰,易瀟也絕不會听不懂。
易瀟看著自己被鮮血浸濕的衣袖,之後才抬眸看著葉芷,道,「讓我歸隱不問世俗之事,那楚國千千萬萬百姓恐怕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你葉國的鐵騎踏過去,楚國人還有多少活路?除了楚國之後,沐雲衣就可以稱霸天下,問鼎九州,呵呵……貴妃娘娘,你打的可真是好算盤。」
葉芷笑了下,她就知道易瀟不會同意,既然他不同意,這一世,他們還是對手,誰勝誰負,還是要各憑本事。
略想了下,葉芷目光直視易瀟,道,「第一個要求你若是做不到那就算了,反正你們楚國到了最後,還是會成為葉國的囊中之物,我不急于一時,那第二個要求……應當是不難的吧?」
葉芷早就想過了,她在丞相府見到易瀟的時候他第一眼就說出了自己的身份,那肯定是有其他人說的,這個人肯定是隱在沐雲衣身邊或者是她身邊的細作。
她想到這件事之後也曾仔細的考慮過沐雲衣身邊的人,想來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知曉這件隱秘的事情的,現在她原本就有想給易瀟解毒從此兩不相欠的想法,用這個籌碼換出一個奸細,肯定是劃算的不能再劃算的買賣了,聰明如易瀟一般的人,他定然是知道該怎麼取舍。
果然,易瀟再次輕笑了兩聲,道,「果然是劃算的,這樣貴妃娘娘豈不是虧了許多?對娘娘又有什麼好處?」
葉芷還未說話,易瀟就站起了身,對葉芷輕輕拱了下手,道,「多謝娘娘今日的招待,不過今日易某是來給娘娘賠罪的,並不想做什麼交易,還請娘娘見諒。」
說著,易瀟轉身就往外走去,身上穿著的數層薄紗跟著他的身子輕動,飄飄然如同悠然而去的謫仙。
看易瀟就這麼離開,葉芷一驚,實在沒有想到易瀟竟然就這麼離開了,上前跟了一步,道,「如果你今日走了,明年的寒食節,我會給你上柱清香。」
易瀟頭也不回,聲音也是清冷的,「貴妃娘娘想盡辦法想救易某一命,那證明易某的命留著對娘娘來說還有能利用之處,敢問,娘娘會讓一個對自己有用的人就這麼死了麼?」
這樣說著,易瀟心中覺得遇到了對手,這個女人,不愧是葉芷的徒弟!
葉芷一愣,在抬眸之時,易瀟已經走出了房門。
本以為這次能扳回一成,但到現在,自己還是輸了!
易瀟的心思果然不容小覷!
只是剛說了兩句話,他都能看出自己到底是想做什麼,葉芷心中有些猶豫了,不知易瀟這個人,到底還能不能留著,若是留著,今後定然是一大對手,可若是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死了……
說真的,葉芷還是念舊情的,當年的事情無論是怎麼樣,誰對誰錯,畢竟自己受到了老天的垂憐,重活了一次,可易瀟呢?他借兵給自己,最後又被自己反將了一軍,還受了三年的苦楚,甚至即將要失去了生命!
想著,葉芷心中都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是在算計!
正想著,江蘺走了進來,看著葉芷道,「師父,你剛才和易瀟的對話,我在門外都听到了,師父可想好了到底該怎麼辦?」
葉芷咬了下牙,一字一句從貝齒間蹦出來,「易瀟,不能留!」
他若是活著,沐雲衣肯定要吃苦頭,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葉國不知還有沒有辦法挽救!
所以,易瀟不能留!
當年的純真,當年的人,當年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人都變了,怎還可言心?
……
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天,又在江蘺的安撫中睡下。
葉芷睡得並不安穩,恍恍惚惚的只覺得有一個夢境在無時無刻的不在糾纏著自己,那是一個怎樣的夢呢?
森森白骨,血肉橫飛,戰火硝煙,鐵戟兵戈!
戰爭麼?
前世她似乎並不是怎麼害怕這些,之前也殺了不少人,手上的鮮血就算是重活一次也洗不干淨了,但這些她都不怕,但唯獨易瀟,她奪了易瀟的命,這件事,將會是糾纏她一輩子的噩夢!
心跳如雷,就在這樣的心思中入睡,做的夢又怎能是美好的?
翌日清晨,葉芷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覺得頭痛的厲害,整張臉像是被什麼東西繃緊了一般,唇上干裂,照鏡一看,雙唇上都裂開了一絲絲的傷口,正在往外暈著鮮血。
葉芷一只手輕撫著自己的唇,無奈苦笑,沒想到那還魂花竟然會如此厲害,只是踫了一下,那至陽之氣就這麼被自己帶到了身上,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她的身無法承受那還魂花的藥力,導致現在氣陰兩傷。
這本不是很大的毛病,葉芷也並不在意,穿了衣服洗漱之後到了幾杯水老老實實的喝了,唇上的裂口剛沾到茶水的時候痛得厲害,葉芷也只好拿錦帕將茶杯口上的血跡擦去,剛想站起身給自己配兩副藥,沒想到剛站起身,就看到了沐雲衣和君弋遲涯三人。
今天就是第五日了,該啟程了。
沐雲衣臉色也很是蒼白,一襲素衣白裳穿在他身上並沒有易瀟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那衣服上繁復的花紋反而徒增了幾分霸氣,他眼臉下有著兩處烏青,葉芷知道,沐雲衣這兩天定是很忙的,他需要出去很長時間,溫顏雖然能代替他,但是卻不能像沐雲衣那樣認真的處理政務,所以,他這兩日應該是熬夜處理一些事情,並沒有好好休息。
江蘺在暗處看著這四人,心中不舍,要知道,葉芷這麼一走,就是半年時間……
葉芷的聲音嘶啞,看著沐雲衣微微笑了一下,之後,看著君弋道,「我要的東西好了麼?」
君弋點了下頭,朝遲涯看了一眼,遲涯將手中的包袱遞給了葉芷,對沐雲衣拱了下手,道,「少教主一路平安!」
沐雲衣輕輕笑了聲,道,「無事,你們盡可放心就好。」
葉芷毫不客氣的將君弋拿來的包袱直接當面解開,里面放著的,是五六只銀簪,上面瓖著黑曜石和墨玉,無論是做工還是雕刻,都是十分精致!
君弋是做各種暗器的一把好手,這幾根簪子定然也是不普通的,里面的黑曜石和墨玉上面,每一顆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葉芷將那些簪子直接拿在手中,道,「有勞了。」
君弋撫了下袖口上繡著的孔雀羽,道,「你這次若是能將教主帶回來,這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葉芷看了眼沐雲衣,只見沐雲衣正在一旁喝著茶水,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有些事情現在不容多說,葉芷也不願多說,待到君弋和遲涯兩人走後,葉芷坐到沐雲衣身邊,道,「你……這次……」
沐雲衣挑眉看了葉芷一眼,道,「這次怎樣?」
葉芷舌尖輕舌忝過有些發干的唇角,手中把玩著那幾根銀簪,道,「沒什麼。」
沐雲衣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看著葉芷很是認真,「師父現在是不是在蒲河鎮?」
葉芷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過了半晌才道,「你去了自然會知道。」
沐雲衣這次倒是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站起了身,道,「下午我們出發!」
「下午?!」葉芷皺了下眉頭,「這麼急?」
沐雲衣將葉芷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身子不舒服?」
葉芷抿了下唇,「並沒有,既然你說下午出發,那就下午吧,我去收拾東西……」
說著,葉芷不顧沐雲衣,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