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八十一章  道是無緣何弄人

作者 ︰ 墨衣涼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映射進來時,臉上的淚痕猶未干,身體虛軟乏力,我大睜著眼楮看著窗外的暗夜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寒夜漫長,我從來不知原來等待天亮的過程竟是這樣難過。

身邊的嚴奕動了動,卻忽然安靜下來。

我知道,他醒了。

可是許久都未見他起身,他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知是羞于面對還是別的什麼,我費力地從榻上坐起身來,艱難地尋找著散落了一地的衣裳,一件件套回身上。

從始至終我都默不作聲,榻上的嚴奕忽然忍不住了,一個翻身坐起來,囁嚅道,「傾顏,我此生都會對你好,若違此誓,便讓我不得好死。」

我呆呆地望著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如今發這些毒誓有什麼用呢?心都死了。

嚴奕卻翻身下來,緊緊地扣住我的肩膀,將我拉到他近前。,急切道,「傾顏,昨夜的事我當真不知道,我並不是有意的,你也要怪我嗎?」。

我平靜地望著他,冷笑一聲道,「我不該怪你嗎?嚴奕將軍說得好生輕巧,一句不是有意的,對別人的傷害便不復存在了嗎?我從不知你是這樣的人。」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我便冷冷地轉身離開,心里失望至極,是不是對一個人的依賴和期許太深了,所以但凡有一絲傷害,便覺痛不欲生?正是希望多深失望便有多深。

「凌傾顏。」嚴奕的聲音在背後憤怒地響起,不等我轉身便大步過來將我扯轉面向他,鋪天蓋地的吻再次狠狠地落下來。

我徹底失控,憤怒地踢打撕咬,嚴奕的臉頰,手臂脖頸上都被我抓出了血痕,我猶如一只憤怒的小獸,他不得已放開我。

一月兌離他的禁錮,我便遠遠地躲開了去,卻是跌跌撞撞地立不穩直接摔在地上,嚴奕欲過來扶我,我渾身戰栗著尖叫,他硬生生止住腳步站在原地。

牙齒不由自主地打戰,不知是冷還是怕,眼楮里無意識地流下淚水來,卻還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嚴卿久,你這樣欺負我不過是仗著我對你還尚存情意,那我們便從此兩不相干,我再不認識你。」

熊熊的怒火幾乎要將我燃燒,我從來沒有想過,此時這樣痛不欲生地難過會是嚴奕親手施加在我身上,縱然他不是有意的,也發了那樣的毒誓,可我還是不能原諒他。

「你休想。」嚴奕瞪大了眼楮,幾乎要將眼角撕裂。

我淡笑一聲,不甚在意地緩緩站起身往門外走去,這事卻不是他嚴奕能夠主宰得了的。

嚴奕追上來,「我說了你休想,現在的大凌我還是做得了主的,你如今已經與我同床共枕,還指望君墨宸會要你嗎?你……」

我回身毫不猶豫地一掌揮過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的臉偏到一側去,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楮。

我一字一句道,「別逼我恨你。」

嚴奕僵在原地,直到我走出房門,他都沒有再追上來,我輕輕的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眼淚也猛烈地涌上來,落了滿臉。

我就這樣一路淚水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長巷上間或行過的百姓紛紛側目,我不管不顧地往前走。如今我還怕什麼呢?還有什麼會比昨夜更難堪的事情出現嗎?

我一步一晃,幾乎要站立不住跌倒下去了,勉強扶住身側的牆壁才支撐住身體,我俯大口大口地喘氣,胸口處仿佛壓了什麼東西,沉沉的,幾乎要將身體炸開。

已近清明,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此時才上午便已經是暖暖的了,我迎著陽光揚起臉來,任臉上的淚珠慢慢蒸發。

君墨宸,臨淵哥哥。

現在只想起這個名字便是一陣刀絞,我再沒臉見你了,我喜歡那個干干淨淨能理直氣壯站在你面前的公雅,而不是現在骯髒的凌傾顏。

在路上耽擱了許久,回到房中時已經是晌午了,我直接一頭栽倒在榻上再不願動彈一下。

手指觸踫到衣襟,卻又猛的從榻上站起來,走到灶房燒了滿滿一大桶水,月兌掉一身衣裳洗浴。

滾燙的熱水即使兌了涼水還是有些燙,卻渾然不覺,不一會身上的皮膚已經被燙紅,我在氤氳升騰的水霧中終于忍不住放聲哭泣起來。

用力地揉搓著身上的皮膚,那上面還殘留著昨夜歡愛的痕跡,斑斑點點滿身遍布,這一身恥辱的印記令我羞愧得幾乎要死去,我想我再也回不去他身邊了。

不知過了多久,水已經是冰涼的,坐在其中冷的渾身打戰,卻仍舊抵不上心里的疼痛。

我無意識地從水中坐起,披了件衣裳走回榻前,卻看到方才躺過的床榻皺皺巴巴,頓時又慌慌張張的將上面的一層單子扯掉,才放心地躺上去。

眼楮腫脹如核桃,一閉上眼楮便滿是君墨宸的容顏,輾轉難眠。

睡在左邊。

君墨宸道,「公雅,你又何必讓自己如此委屈,這片江山我早就輸給了你,你若想要,我給你便是。」

他總是那樣無限的包容我,自從被他寵愛過,我便再也喜歡不了別人了。

睡在右邊。

是我憤怒地哭鬧著推打他,他卻不聲不響,直到我力竭跌倒在地上才輕輕地將我攬入懷里。

雖然我不斷的提醒自己要恨他,可是見到他的那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所有的恨意頃刻間便蕩然無存。

仰躺時。

我記得他給我做的每一頓飯菜,我記得他給我的每一次擁抱,我記得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誓言,他一點一滴的溫柔相待,正是我想要的歲月靜好。

可是,如今,我們怎麼辦。

如今對君墨宸多愧疚就對嚴奕多厭惡,方才嚴奕的話語重回耳邊,我總覺得他不會毫不知情,可他那樣理所應當,仿佛垂憐,令我惡心至極。

我只管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從黑夜睡到白日,醒來便大睜著眼楮望著帳頂腦中空白一片,直到再次昏睡過去。

只想這樣昏昏沉沉地睡著,不問世事。

傍晚時分,我再次醒來時便見到榻前坐著一個人,長久的昏睡,令我看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好半天才看清楚來人,飛蘭嫂子。

我許久未見她了,記得上次叫她是被嚴奕……

我冷漠地轉過頭去,她還是要來當嚴奕的說客嗎?只是這一次我還如何能原諒他。

飛蘭在身後坐下來,輕輕地嘆了口氣,「姑娘這樣好的模樣,卻也是命運多舛,若是生在普通百姓家嫁個好人也就罷了,卻偏偏是生在帝王家的,這一波三折的,我听著都心疼。」

我定定地看著床欄上雕刻的一朵小小合歡花,眼楮一眨一眨,便是一片濕潤了。

「將軍這次做的確實過分了,只是姑娘就要因為這個棄這滿城的百姓于不顧嗎?咱們還等著公主給我們一個太平盛世呢。」

眼楮再一眨,眼淚便跌出了眼眶,我既然拿起了,便再放不下了,可是我雖被嚴奕強推上了繼承人的位子,可到底不過是有名無實。

哪里有我這樣窩囊的公主呢?我算哪門子地公主。

見我無動于衷,她又道,「嚴奕將軍遇刺,公主也不問問嗎?宸軍偷襲宋弗晟的都城,宋弗晟向嚴將軍求救,將軍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公主也當真不聞不問了嗎?」。

嚴奕還真是有辦法,這一次不是真情感動,卻是要用凌國來牽涉我了,只是如今我還在乎什麼呢?

我閉了閉眼道,「嫂子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便回去吧,我要歇著了。」

「公主……」

她還欲說什麼,我輕輕打斷道,「飛蘭嫂子也是女人,應該也知道烈女不侍二夫,傾顏雖不是什麼烈女卻也不是任人攀折的,嫂子請回罷,以後若無事也不必再來了。」

飛蘭又重嘆了一回氣才離開,眼睫一眨一眨的,總覺得我該籌謀些什麼或者想些什麼,卻是不一會兒又再次陷入了深眠。

一天一夜的水米不進,竟然發起燒來,我迷迷糊糊地躺著,感覺渾身仿佛一座火爐,直燒的口干舌燥,嗓中如同起了一把火。

想要喝水卻是一點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嗓子干的咳嗽起來,我趴在床沿邊劇烈咳嗽,直咳得嗓子疼痛快要咳出血來,身子也跟著冷冷地發起抖來怎麼也止不住。

我有多久沒有這樣病過了?都說是病來如山倒我這才算是信了,仿佛把之前沒有生過的病都一齊發出來了。

我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卻無人問津,嗓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強撐著從榻上下來,只覺得頭重腳輕,水壺放在房中的圓桌上,原本也不遠的距離,我竟是走的異常艱難,雙腿軟綿綿的,深一腳淺一腳仿佛走在雲端。

一連飲了三杯冰涼的水下去,才覺得異常舒服,嗓中的灼熱感被減輕了許多如同久旱遇甘霖。

我蹣跚著腳步回到榻上,不經意間瞥向窗外才發現又是一個黑夜了。

也不知還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陽,或許就這樣不為人知的無聲無息的死了也好,這樣便不用面對君墨宸,不用背負對嚴奕的仇恨,也不用……活的如此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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