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八十五章  風煙拂過容華褪

作者 ︰ 墨衣涼

手指硬生生停在半空,再下不了半分,不用睜眼楮也知道,是被嚴奕的手指握住了,連帶著整條手臂都使不上力氣。

他輕而易舉的奪過了我手中的簪子輕輕一掃我便虛弱地跌倒在地上,嚴奕卻背轉過身去冷聲道,「話既已說開,我也不怕更無情一些。」

「來人。」他朝外朗聲喚道,話音才落便有人應聲進來。

他便冷冷吩咐道,「將公主帶回去,派人好生伺候著,公主病重,若是沒什麼要緊事也不必出來了。」

他這竟是要明目張膽的軟禁我?

呵!他如今這些作為,倒是像極了當初君墨宸的作為,難道他以為用這些傷害能將我栓在他身邊嗎?

一旁的幾個侍衛猶豫的左右顧盼,嚴奕便又一聲喝過去,「是沒听明白還是我的話不管用了?」

幾個侍衛忙戰戰兢兢的領命過來,我這才反應過來,廝打怒罵,各種不堪的話語罵出口去,卻仍然不能緩解心中的分毫憤怒,嚴奕不動聲色地立在門邊,甚至連頭也不回一下。

還是那處院子,只是門里門外都站了許多人,他的行事倒是極迅速的,這麼快便將院子監管了起來。

我冷眼看著嚴奕這些作為,只覺得心里寒涼無比。

嚴奕這一次是當了真的,單我一個嚴奕便派了三個近身侍候的丫鬟,四個粗壯婆子過來,我稍微一走動她們便緊張的跟上來,院里院外還有許多侍衛看守,我一接近院門便被他們攔住,再怎麼也走不出去的。

我再無折騰的力氣了,心都沒有了還能折騰到哪里去呢?

一連幾日身邊都圍滿了人,外面戰事愈緊,嚴奕也愈加行事匆匆來了也不過坐一會子便走,我也不與他說話,外面一有人通傳他來了,我便起身進去內室,直到他離開才會出來。

如今這張臉我是見也不願見的了。

天氣愈發熱起來,胃口本來不好,如今更是東西都吃不下去了。

我正坐在窗前發呆,門扉一響,一個女孩子走進來,手里端著一盤鮮艷的櫻桃,許是才洗過上面還有晶瑩的水珠。

她走到我面前來對著我行了一個屈膝禮,道,「公主,這是早起才摘的櫻桃,您這些時日愛吃這個,我便摘了給您送來,都是頂新鮮的。」

我轉過頭去看著低垂著頭的女子,又看看她手中端著的仿佛一粒粒紅瑪瑙似的櫻桃,倒是像極了一種東西我道,「我現在不想吃,你放著罷,想吃的時候我自會去拿。」

女子應了一聲,將櫻桃放在窗前的案上,便要轉身出去,我出聲叫住她,「如今哪里有糖葫蘆賣?」

她愣了一下,才道,「公主想吃那個?城西的邱大從前在京都時是貨郎,他會做那個,只是他今日不在,那我明日等他回來去問問?」

「好。」我輕聲應下,心里生出一絲久違的期翼來。

房中總是飄蕩著的藥汁味道,令我長久地皺起眉頭,我不喜歡這味道,如今春暖花開,我卻不能出去嗅嗅那萬種芳香,實在是遺憾的緊。

看到案上的櫻桃,紅艷艷的倒是極為可愛,我不由地拈了一顆放進嘴里,頓時清甜的汁液彌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極為爽口。

我便一顆接一顆地吃,窗外的陽光正好,暖暖地照在身上,舒服的很。

我嘴里含著櫻桃看到院中立著的幾個侍衛時不時地看我一眼,而那三個女孩子呢,正在院中做衣裳,坐著的方向正對我的窗口還時不時地走近屋來看看。

我輕揚起嘴角,倒真是看的我極緊,想起那日嚴奕說的話,他竟然那樣不在意道,「那夜是我故意用了醉纏歡,我遇刺的事也並非真的,我只是不想讓你隨君墨宸離開,這樣說你可滿意?」

是他親口承認,他故意用了醉纏歡,這怎能令我不心寒?

如今的他仿佛是發了狂的,不擇手段不惜傷害身邊的人只為達到自己的目的。

在陽光下坐的久了再進入屋中便覺得身上一陣一陣地冷起來,那種陰冷仿佛要滲到骨子里去的,令人異常難受。

院中的幾人正在閑談,說話聲透過開著的窗戶飄到耳里。

「听說這次去打宋弗晟的是懿公主,阻截咱們將軍的也是她,你說一介女流之輩,不在家里好好相夫教子干什麼去摻和這種戰場之事。」

「你這話竟是不對的了,誰說女子便不能上戰場了,懿公主這般巾幗不讓須眉,便是男子又有幾個比得過?」

懿公主?

我微微地閉了閉眼楮,覺得有什麼落下了,卻又一時想不起來,這會子身上難受不適,躺在榻上幾欲昏昏欲睡。

「要說咱們將軍可是應該極為討厭這一位的罷,我听說將軍還……」聲音說到最後便低落了下去,胸口出忽然升起一陣惡心來,我翻身趴在榻前嘔吐。

近日來吃的東西本就少,此刻根本吐不出什麼來,只有才吃下去的櫻桃,一陣陣的酸意泛上來,竟也嘔得眼淚落了滿臉。

听到房中的響動,外面的女子跑進來,一見到我的情形,嚇得臉色都白了一白,她們一個上來為我撫背一個忙忙地去拿東西進來打掃,另一個便急急地端了杯水過來讓我漱口。

直嘔了大半晌,接過她們遞來的水漱了口,我才無力地躺回榻上。

「公主,我把趙郎中請來給您瞧瞧罷。」

我擺擺手,只問道,「他今日來了嗎?」。

女子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我說的他是嚴奕,忙忙道,「這幾日軍情吃緊,將軍在前線忙著,若是公主有什麼事,我倒是可以幫您去回了清起大哥。」

前線吃緊?我我側過頭望著面前的三人,聲音虛弱道,「前線吃緊?這竟是怎麼說的,他不是一向春風得意嗎?」。

三個女子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走上前來小心翼翼道,「公主病中,憂思過度于病情不利,前線有將軍,公主還是安心養病為好。」

這些人都是嚴奕派來,最會審時度勢,原也沒打算她們能告訴我些什麼,我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卻忽听得門外響起一聲,「參見將軍。」

是嚴奕來了,他輕聲問門外的人,「公主是歇著嗎?」。

才听得這一句,我便想要順勢裝睡,卻不成想身邊的一個女子一听到嚴奕的聲音便露出喜悅的模樣來,朗聲道,「可巧了,公主正問著將軍呢,您就來了,將軍快些進來罷。」

我抬頭掃她一眼,冷冷道,「我還沒說什麼呢?哪里就容得你說話了,你既喜歡見他,大可以約了他去別的地方,在這里顯擺什麼?倒無端髒了我的地方。」

嚴奕正走進來,听得這一句,登時便頓在了原地,臉上的笑容凝固住半晌揚起的嘴角也漸漸拉回水平。

說話的女子楚楚可憐地望著我,面紅耳赤眼含盈盈淚珠,向嚴奕與我各福了一禮道,「公主冤枉映雁了,映雁就是看著公主與將軍都問起對方,心里覺得公主與將軍心有靈犀,一時按耐不住。」

我冷笑道,「我竟不知如今大凌是映雁姑娘當家,何時我也要听映雁姑娘的了,」

「公主折煞映雁了我哪里有那樣的膽子,映雁是一向仰慕公主與將軍的。」

「辛苦映雁姑娘竟然還仰慕我,那你是仰慕我孤苦伶仃還是仰慕我被人囚禁?」我語帶刀鋒,咄咄逼人,半句不肯忍讓。

映雁期期艾艾的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嚴奕。

「你們先下去吧。」嚴奕忽然出聲。

映雁並兩個女子都隱隱地松了口氣,行禮退下。

房門輕輕合閉,嚴奕目光清冷地看著我,「你若不開心,只管找我撒氣便是,與旁人置什麼氣,倒不值當許多。」

我冷聲道,「我哪敢與她們置氣,不怕她們日後稟了嚴大將軍不給我好果子吃嗎?」。

嚴奕緩緩踱進來,在房中的桌前坐下,上面還放著我未吃完的櫻桃,他便順手拿了一粒放進嘴里,笑道,「我倒瞧著這果子挺好的,哪個不是好果子給你吃了?」

听到他故意的玩笑話,我也不言語,手指撫模著枕頭上銀線織就的花紋,心里便難過起來。

嚴奕慢慢地吃著那些櫻桃,道,「傾顏,縱然萬劫不復,縱然相思入骨,我亦待你眉眼如初,歲月如故,你又何必巴巴地要回去君墨宸身邊呢?我們以前不是挺好的嗎?

難道你忘記了我們曾經的誓言了嗎?你還與我說惟願生不能同衾死同穴,怎麼如今我們都變了這麼多呢?我知道我怪不得旁人,曾經我們明明就有那樣多的機會離開的,是我無能一次又一次地錯過。

傾顏,我以為我可以放下的,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不行,你便是你,旁人誰都代替不了。」

他抬起頭,我才發現他的眸中竟滿是淚水,眼中布滿血絲通紅通紅的,「傾顏,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帶你去看木槿花開,我們一起去浪跡天涯,粗茶淡飯了此一生。」

眼淚早已經打濕了枕頭,終究還是忍不住道,「你以為事到如今,我們還能回得到當初嗎?早在很久以前我們就已經分道揚鑣,越走越遠,如今哪里還能回得到當初呢?」

正如你說的,縱然萬劫不復,縱然相思入骨,我亦待你眉眼如初,歲月如故。

當真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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