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一股寒意迎面直撲過來,身體隨即被嚴奕攬住,在馬上極快地一個璇身,我才看到原來是一支箭矢堪堪擦著嚴奕的袍角而過。
再次穩穩落在馬上時第二支,第三支箭矢也到了,竟像是一陣箭雨,鋪天蓋地而來。
我心中「咯 」一下,這時,便有人行刺。
嚴奕揮劍格擋,幸好身後護衛的人極快地跟了上來,一番奮力相護,箭雨才總算停了。
「屬下來遲,還望將軍責罰。」清起躬了躬身,恭敬道。
嚴奕面色極為陰沉道,「來遲事小,若是辦事不利我倒要想想該如何責罰你了。」
清起聞言惶恐道,「屬下早便清理過這兒了,還派了人守著,卻不想還是叫他們鑽了空子,屬下甘願領罰。」
嚴奕且撇開這話不談,只問道,「可抓到活口沒有?」
W@清起稟道,「是抓到一個,只是口風極嚴,一瞧著不對勁就服毒自盡了。」
嚴奕眉頭緊皺,半晌忽然嗤笑一聲道,「也罷,既問不出什麼,就繼續行軍。」清起這才應了一聲下去。
原來嚴奕一早便知道路上會有人阻撓,而一路上可設伏的地方也就那麼幾個,他便派了清起一路清理,不知怎的,到底還是出了岔子。
嚴奕垂頭看我,笑道,「君墨宸到底還是看重江東二十四城勝過你的,方才那樣大的箭雨,他也不怕傷了你。」
我抿緊唇角,淡淡道,「多謝將軍相護,我才沒有成為箭下鬼,將軍的這份恩情,我必定牢記在心。」
嚴奕愣了愣,便不再說話了。
這一回過後,一日倒是相安無事了,夜間又尋驛館歇了,只是嚴奕的所有兵士,俱是小心翼翼,夜間巡邏也更是周密,半點馬虎也沒有。
嚴奕這樣也不是沒有緣由的,如今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他又何苦冒這個險,只為了君墨宸的一句話,便千里迢迢奔赴江東,不過也是為了城中百姓掙得一個出路罷了。
這一路前途漫漫,如今不過才剛剛啟程便遇到了今日的凶險,若非嚴奕早有防備,只怕今日的事便必會見血光。
嚴奕下令往後只日間行軍,晚上就在驛館歇下,青天白日的總不好就做殺人放火的事。
卻是連著幾日平安無事,嚴奕卻是半點不敢懈怠,日日要讓清起探了路再出發,路上也是萬分小心謹慎。
到最後更是將我帶在身邊寸步不離,白日同行一騎,夜里也是比鄰而居。
這樣一來,縱使一路也有些魑魅魍魎磕磕踫踫,但因為一早便有準備倒也無甚大礙,極是順利了地行了幾日後,這天傍晚清起來報即將就要進入嘉興城了。
眾將士都是眼前一亮,嘉興之名,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溫柔富貴鄉,嘉興勝天堂」說的就是這里,誰都想來看看嘉興這傳說中的溫柔富貴鄉是怎樣的模樣。
他們這樣也無可厚非,這一路走了這許久雖然也經過了不少勝地名城,但是這樣人數龐大的隊伍去到哪里都是顯眼的,為了掩人耳目,避免旁生枝節,這一路都是盡力繞行而過。
全軍上下無不雀躍,這樣風塵僕僕半月,誰不想有舒服的床榻,吃口熱飯,睡個安穩覺呢,而這些,溫柔富貴鄉的嘉興自然給的起。
如今這嘉興城是進入江東的必行之地,算是緊要關卡,再怎麼也繞不過的。
嚴奕愁眉緊鎖,卻是半晌不說話,身側原本極為雀躍的幾個人見了他這幅神情也不由的冷靜下來,疑惑的看向他。
原本吵鬧的周遭一時安靜下來,一邊的兵士亦是支起了耳朵听著這邊的動靜,這樣多的人頓時竟是鴉雀無聲,可見嚴奕在軍中的地位。
終于有人忍不住問出聲來,「到了江東,我們便是有了立足之地,怎的將軍一點不高興?可是何事煩憂?」
嚴奕淡淡瞥他一眼,「有什麼可高興的,那嘉興城是你想進便進的去的嗎?」。
旁人不知緣由,我卻是知道的,只怕越是接近江東一分,嚴奕的心便會抽緊一分。
「如何進不去?這可是那宸帝親口應允的,反正已經到了嘉興城下,退也退不回去了,若他現在想反悔,那咱們索性打進去,全部殺了拉倒。」說話的男子五大三粗,想也不想便月兌口而出。
清起皺了皺眉喝道,「劉猛,你平日里胡說就罷了,如今在將軍面前也這樣不知收斂……」
清起這廂還未說完,嚴奕卻出聲打斷道,「劉猛兄弟說的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左右是他應允在先,若是他現在反悔我們就打進去,誰也不能說什麼。」
正被清起訓得灰頭土臉的劉猛一听這話,登時便笑起來,沖清起得意道,「將軍都贊同了我的話。」
清起無心搭理他,只對嚴奕道,「將軍當真要打進去?」
嚴奕笑道,「若是他們好生放我們過去,我們又何必費那個功夫損耗自身兵力,我不過是未雨綢繆做了最壞的打算罷了,你先去探探嘉興城,若是順利,便不用去費那個功夫了。」
清起並幾個參將應了一聲,便下去準備了。
見他們走了嚴奕轉而看向我,半是疑惑半是肯定,「有你在,我們應該進的去。」
我輕輕搖頭,「我在君墨宸心中並無甚分量,將軍太高看我了。」
「無甚分量?」嚴奕嗤笑一聲,「江東二十四城的分量還輕嗎?」。
唇角泛起一起苦澀,我仍舊微微笑著道,「我原不知將軍如此看重這江東二十四城。」
嚴奕愣了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我話中的意思,正欲解釋些什麼,我卻已經轉身走開,再不理會。
清起帶了一小撥人進城查探,大軍便原地休整。
原先我坐的轎子已經被棄到了半路,如今從嚴奕身邊走開,卻又不知去往哪里,想到一會子還得與他同乘一騎,心里便不由的憋堵。
我只好百無聊賴地信步閑走,進了江東之後,他便要將我交出去了罷,如今帶著我不過也是牽制君墨宸的。
一想到君墨宸,心里不由又是一陣難過,我原不值得他如此的,可是又慶幸他如此,救得了凌國滿城百姓的性命是一面,另一面我心中也是安慰,起碼,他對我還是有真心的。
我暗暗捏了捏一直藏在廣袖內的短小匕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寧。
直到晌午,清起才帶人返回,喘吁吁的從馬上下來便道,「將軍,可以進去的,城中人人道宸帝親下了旨意,不準攔阻,我們幾個起先還心存疑惑,只怕有詐,便冒險縱馬進城走了一遭,竟是人人避讓,極為順利。」
嚴奕沉吟片刻,卻忽然沖我看過來,「倒是我錯怪了宸帝,既如此,今夜我們就進城罷,只是這樣大的陣仗勢必惹人耳目,小心些總是錯不了的,著令下去,讓大家喬裝一番進城歇息一夜,再有兩日也就到江東月復地陵川了。」
因為人人心中都知道夜間可以宿在嘉興城了,個個精神亢奮,下午的行軍速度便快了不少,傍晚時分方已經到了嘉興城外,大軍化整為零,進入嘉興。
我自然與嚴奕清起一路,他們二人都換上了尋常裝束,倒是讓別人看不出來走了許久的路。
我們進入嘉興時,已經是夜間了,華燈初上,萬家燈火甚是美麗,卻仍是有不少的人在街道上來來去去,絡繹不絕。
清起早定好了客棧,要了三間上房,又要了些吃食酒水。
我神色怏怏,無甚胃口,胡亂吃了兩口便停了筷。
倒是嚴奕與清起,二人邊吃邊說起進入江東月復地陵川之事。
清起道,「陵川可是一塊寶地,氣候得宜,水陸便利,如今君墨宸也算是鞭長莫及了,將軍可要好生籌劃下我們將來怎麼辦?是就此罷手安守一隅,還是休養生息東山再起。」
嚴奕夾了一口菜,待緩慢吞下去了才道,「鞭長莫及?你忘了他還要用江東來交換……」
嚴奕頓了頓,又道「如今說這個還為時過早,我們尚未進入陵川便不算安定下來,留守在大凌的兄弟可有消息?」
「還沒有,想來應是我們這些日子七拐八繞的,大凌的兄弟不知,所以找來便慢些。」頓了頓,清起又道,「我們已經入了江東地界,將軍不必憂心,接手江東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嚴奕卻不接這一句,只道,「大凌的消息你多加留意一些,如今這里尚未穩定,萬不能顧此失彼,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有,既是江東地界,讓弟兄們莫要太過放松,仍要保持警惕。」
清起明白過來,飯也不吃了,當即鄭重地應一聲便出去了。
而嚴奕仍舊慢條斯理地吃完飯才離開。
我面對著一桌的殘羹冷炙卻是久久不能平靜,嚴奕能否平安到達陵川接手江東,君墨宸會不會當真如此輕易地允了他,兩日後的陵川是否平靜,我又將何去何從?
這些問題如巨石一般壓在心口,煩悶的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