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僕去取了溫水來為江雲淨手。他將袖子挽起來,將手浸泡在溫水之中,我站在一旁望著那水盆里縴細修長的手指,心道這男人的手可真是好看。按照少鏢頭的稱呼,這人應當跟總鏢頭的年歲差不多,那是如何將自己保養到這麼好的?
正在心中嘀咕的功夫,卻听見江雲喚我道︰「素素,洗手,隨我來。」
什麼素素,我跟著江大俠相識不過半個時辰,哪需要叫的那麼親切?可是今日少鏢頭準我進門,還是看了江雲的面子,我若是此時不乖乖听話,露出馬腳,豈不是要被人趕出去麼。
說真的,我倒是好奇楚任羽跟黃明燕是用什麼辦法混進來的,可是現在的場合,我們根本沒有交談的機會。
看了一眼自己被布條捆住的左手手掌,老老實實的將右手伸進溫水,用江雲剛剛洗過手的水,又將自己的手泡了一遍。
「死者為尊,你以為他們死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但實際上他們就在這身邊看著你的一舉一動,絲毫都逃不掉。」江雲這麼對我說著,那聲音沉悶的似是要讓我將這些話印在心上。
不就是逢場作戲,搞得這麼認真做什麼?
我感受到黃明燕投遞過來的眼神,想要微笑回應,意識到當前場合似乎不妥,便又止住了笑容。
江雲引我在棺材前方站定,點頭向少鏢頭點頭示意,表示可以開始了。
「大鵬,開始吧。」少鏢頭吩咐旁邊一個七尺多高,身材壯碩的男子道。
那名喚大鵬的男子「哎」了一聲,走到棺材旁深鞠一躬,說了一句︰「總鏢頭,大鵬得罪了。」便上前撕開了棺材,此時我才發現,這棺材竟然是紙扎而成。
那紙棺材在大鵬的手掌心逐漸變成了碎紙片,那躺在正中木桌上的便只剩下一具男尸。
心里本是早有準備,再看到尸體不應當覺得驚訝。可是這總鏢頭的尸體太過駭人,其臉上滿是血痕,猙獰可怖,讓我只需看上一眼,便心驚了半天。
「人有生老病死,事有喜怒悲歡,你自是早晚什麼都要遇到的,怕什麼?」江雲見我緊閉雙眼,呼吸急促,又在一旁沉聲提點,愣是讓我睜開了眼楮。
這尸體有多嚇人,就是你看上幾眼過後,覺得這輩子都忘不掉這張面孔。
我回頭去尋翠兒,卻見她早就躲到院子角落,一步也不肯上前。
「少鏢頭,敢問總鏢頭的尸體可找了仵作來查看?」楚任羽走上前來仔細端詳尸身,而後詢問少鏢頭道。
少鏢頭點點頭,一臉哀戚,「昨日發現先父尸體的時候,便請人去找仵作來了。那仵作說,先父的前胸、頸部、四肢前方皆有尸斑,且已成型,死亡時間應在十二個時辰以上。瞳孔縮小,有中毒現象,面部傷痕應是匕首、短刀等利器所致,但這都不是造成死亡的原因。雖然死者肌肉已經松弛,但鳩尾穴上還是不難看出有個不小的針孔,此處乃致命穴,心髒因此被淤血所積,這才是致命所在。」
少鏢頭一口氣說出了一大堆,听這句式倒是真如仵作所講,可是他怎麼會背的這麼熟悉?
楚任羽點點頭,也不知方才少鏢頭講的那番話到底是听沒听懂,復而又道︰「所以少鏢頭就是根據仵作的話,認定總鏢頭是被人謀害而死的,對嗎?」。
我在瞧見總鏢頭的尸身以後,倒也覺得肯定是他殺,哪有人死前會在自己臉上劃那麼多道傷口,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沒錯」,少鏢頭確定道,語氣里帶了一絲悲憤。「家父生前為人慈善,無論是江湖之上,還是朝堂命官,都有許多知己好友。卻不曾想,世間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歹毒人,讓父親遭受這麼多的痛苦。我曾詢問仵作,這些傷口可是同一人所為?可是仵作竟然說,據他猜測,應當不是。仵作說︰若是凶手想要折磨死者,大可將針扎在殘穴上領其生不如死。如若凶手只是想殺死死者,也會想出辦法一招斃命。如若是為了掩人耳目,也完全無需多此一舉。所以應當不是一人所為。」少鏢頭說到這兒,面露凶光,身子微微顫抖,「雖然這些話都是仵作的推斷,可我覺得不無道理,家父遭人陷害,總不能讓他無辜枉死,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吧。兩位少俠,若是你們能夠找出真凶,我李某人必有重謝。」
听到這兒我才明白,原來這兩人是表明了自己能幫少鏢頭找出真凶,才混進來的。也真是敢說,這一听就是個牽扯無數的案子,人生地不熟,他們哪兒來的自信能夠找到凶手?況且,人家少鏢頭說了,真凶還不是一位。
「小刀遞我。」听見江雲的吩咐,我也不敢耽擱,連忙在他鋪在一旁的各種工具里找出小刀,遞了過去。他的語氣里有一種震懾力,讓我下意識的想要服從。
只見他伸手接過約一寸長的小刀,將總鏢頭的血肉慢慢刮平,那細致溫和的模樣,好似面前躺的不是一具尸體,而是令他心向往之的人。
面對如此可怖的尸體,竟然能有這樣一幅表情,這究竟是一種什麼境界,我不得而知。
我知道的是,怕是我有生之年,也修煉不到這般境界。
「瓶子」,他將總鏢頭的臉皮刮平,又接過我遞過去的瓶子,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在總鏢頭臉上,用刀背將其涂抹均勻。而後他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凝視著那張面孔,像是等待著尸體的回應。
我覺得江雲這人神神叨叨的,許是整日跟尸體打交道,可能人的腦子也會變得不大正常。見眾人都隨著江雲的目光望向總鏢頭的臉,等著瞧到底會發生什麼變化,我便借此功夫,連忙擺著手對黃明燕使眼色。
可黃明燕根本不理我,自顧自地盯著總鏢頭的尸身看,急得我要命。
「咳咳」,我佯作嗆到咳嗽了一聲,希望借此引得楚任羽和黃明燕的注意,不想還沒等他們抬頭看我,卻听見眾人大聲驚呼︰「成了,成了。」
什麼事兒成了?
我低頭望去,卻見那總鏢頭的臉上平白生出了一張新的面皮來。無端端的,就憑借那些粉末,就重生了一張臉?這還真是神來之手。
這麼想著,我看向江雲的眼神帶了幾分欽佩。
緊接著,他用墨,膠,發,胭脂在臉上描畫一番,不多時,總鏢頭那張駭人可怖的面孔便蕩然無存,再瞧過去,只見是一張年輕人之貌。我這次不怕了,瞪大眼楮看了看總鏢頭的臉,又看了看少鏢頭,怎麼這張臉比少鏢頭還要年輕幾分?
「妥了,淨手吧。」江雲回頭對我說了一句,我連忙點頭應答,這人的本事可不小,我絕對不能得罪了他。萬一日後用上呢,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江前輩果然是神來之筆,小佷佩服。只是有一件事小佷不懂,還望前輩賜教。這相貌與家父生前有八分相似,可為何看起來如此年輕?可是有什麼說道嗎?」。少鏢頭滿月復不解,詢問江雲道。
江雲听後,卻答了一句極為奇怪的話︰「我可以改變容貌,卻不能改變年齡。死者是多大年歲,無法由我決定。」
少鏢頭顯然沒有听懂,但又怕過多詢問得罪了江雲,故而臉上一僵,答道︰「原來如此。小佷也知道前輩的規矩,此次需要多少銀兩,小佷讓賬房去支。」
「不必了,我曾欠你父親一個人情,現如今便當做是還了。你幫我準備一間客房,你父親出殯之時,我當送上一程。」听聞江雲的話,我連忙接話道︰「若是少鏢頭不麻煩,還希望能另準備一間房,兩個女子,不好與師傅同擠一間。」
「這事兒我必然明白。」少鏢頭吩咐家僕去引我們到客房,同行的人自然也少不了楚任羽和黃明燕。
待拐到長廊處,楚任羽湊過來要跟我說話,我記恨他方才不與我相認之仇,便加快了步子不予理會,緊跟在江雲身後。
「江大俠為何要說我是你的助手?」我詢問他道。
江雲側臉望我,挑眉反問︰「難道不是嗎?」。
「我與江大俠明明不熟,您使喚我使喚的倒是得心應手,好像咱們早就認識了一般。」我撇嘴,佯作懊惱,心中卻想知道江雲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故事。
「看來素素姑娘的記性並不好,咱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姓名,又知曉了對方的來意,還不算相熟嗎?」。江雲說完這話,也不看我,推門走進了第一間客房,反手一帶,關嚴房門。
家僕引好路後,便也退下了,說是這一排客房,咱們幾人可以隨意選擇,晚上會有人將晚膳做好送過來。
待家僕走下去,楚任羽湊過來問我︰「你什麼時候多了個江湖中人做師傅?」
「你什麼時候還有幫人破案緝凶的本事?」我不甘示弱,同樣反問他。
黃明燕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向客房內指了指,示意隔牆有耳,不要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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