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見狀,當即開口︰「小丫頭,你別胡來,將那手中的石頭放下,你若是再敢傷他分毫,你也別想活著走出這個屋子。」
「呵,你怎麼就斷定你的腿比我的手快?我石頭就放在他的傷口上,我手這麼一動,他的脖子被豁開,難道也能活得成?要我說你們家人真是麻煩,就不能告訴我他們人在何處嗎?我想要的是他們三人,又不是你兒子的命!」
「雲安,你還不快說。」老者蹙眉道。
少鏢頭卻是一臉委屈地看著我︰「鑰匙我也給你了,那群人都被我關在地牢里。地牢的鑰匙僅此一把,他們不可能離開。怎麼,你剛才去地牢沒看到嗎?」。
「你少在這兒騙我,地牢里哪還有活人?十幾位江湖俠客都被人毒死在地牢內,你別跟我說你不知情!」
少鏢頭跟老者面面相覷,他們無辜而茫然的神情宛&}.{}若我冤枉了人。可這是他們的地方,毒是他們下的,人是他們關的,我不來找他們詢問,又能找誰?
「樓素素,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我給那群人只是下了一些迷.藥,哪兒來的劇毒?你說的更是懸乎,還哪有活人,那幾十張喘氣的嘴,哪個不是活人?對了,你剛才打開地牢的門,沒將他們都放跑吧?我可不管你現在唱的哪一出,但你若是敢將那群人放出來,我非跟你急不可。」少鏢頭接過話頭,聊得比誰都歡。
「這樣吧,我們一同陪你去地牢看一眼,不就真相大白了麼。倘若你的朋友都在那里,我放你們走;倘若不在,再讓犬子給你一個交代,你看如何?」老者出言打斷了少鏢頭的話,提出了建議。
我搖頭不肯,「以我的身高,根本沒辦法一路挾持他,怕是剛出這個屋子,你就將我踹倒在地了。沒了少鏢頭的命在手,你們又憑什麼听我的話?我不同意。」僵持了半天,我的手腕已經有些酸麻,為了避免自己一會手一松,石頭滾落在地上。我索性就將整個手肘壓在了少鏢頭的肩膀上,以此借力,我還能踮著腳,夠得著他一些。
我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是不是在別人眼里看起來很滑稽,頗有一副小胳膊想要擰過大腿的架勢。可是無論如何,這是我現今唯一能夠想出尋到他們三人的辦法了。
「那你想如何?」老者說話的語氣里透露著不悅道。
我點頭示意老者出去,「你是少鏢頭之父,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所以你不會替我說謊。且我也信得過你的為人。你現在去地牢里一探究竟,我等你回來。」
老者點頭說好,走出門的時候他對少鏢頭動了動嘴,我沒看清他說了些什麼,但卻瞧見了少鏢頭皺眉。
好啊,這是想趁他不在,讓少鏢頭翻臉不認人,借機會逃出我手,反將我拿下嗎?想到這兒,我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盯著少鏢頭,眼也不眨。
奇怪的是,少鏢頭並不曾如我所想,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來。他一言不發,老老實實任由我挾持著,這倒是令我頗感意外。
一刻鐘後,老者回來了,面色凝重,而後道︰「我去過地牢了,果然沒有活人,一共十七具尸體,均被人下毒身亡,面色烏紫,看樣子死了有些時辰了。」
少鏢頭听到這話,臉色變得蒼白,「不可能,我今天晨時,雞為報曉,我便趕去了地牢查看,當時里面還有說話聲呢。現在怎麼可能死了那麼多人?一共三十二個人,倘若死了十七個,那剩下的十五個人呢?」
「你數清了嗎?明明是十八具尸體,怎麼會是十七具?」我記得一清二楚,因為剛才我哭著數了一遍又一遍,想要從中找出他們,可是一無所獲。
老者的語氣堅定,不容我質疑,「老朽活了這麼大年歲,做了大半輩子生意,怎麼會連個數都不識?說了是十七具尸體,便一具也不會多,一具也不會少,就是十七具。」
「怎麼會少了一具?老前輩,你剛才看到江雲了嗎?今日他是跟我一同趕往地牢,後來我心急跑了出來,他也沒跟上,應當是留在地牢內了啊。」我忽然想起這事兒,那丟失的一具尸體,會不會跟江雲有關?否則我剛才哭著跑開的時候,他為什麼不追上來?
老者搖頭,「不曾見到啊,他會不會是見到事情已經解決,先行離開了?」
「不對,難道你就不會猜測,那丟失的一具尸體跟江雲有關嗎?老前輩,你雖然跟江雲相交數十載,但你真的了解他這個人嗎?他的身份到底是何人,你可是一清二楚?」我不知道的老者到底清不清楚,總之我是糊涂的,就當每一次我都以為探听到了江雲的底細,得知了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就會沖出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不斷地嘲笑我,告訴我那些我自以為是的真相有多麼可笑。我曾以為江雲不過是個行走江湖的人皮畫師,他卻還是樂洲第一客棧「鴻程客」的掌櫃;我曾以為他不過是個經商的掌櫃,他卻又莫名多出了個弟弟;我曾以為他的身世不過如同他弟弟所講的那樣,听起來也算是波折重重,可他卻告訴我,那人是假冒的,他此生根本沒有弟弟……到底什麼才是真的,他對曾經的我顯然情意頗深,對于一個曾經愛過的女人都不會說實話,對于老者這個朋友,他就肯講實情了嗎?
老者听到我的話,語氣頓了頓,「這……」
顯而易見,如我所料,老者也並沒有多麼了解江雲這個人。
說來也是奇怪,一個人身上怎麼可能同時背負著那麼多身份,正如他手中的面具,你根本不知道那面具的下面究竟藏著怎樣的面孔。
正當我疑慮之時,門外突然傳來打斗聲。老者道了一聲「等等,我出去看看」,就閃到了屋外。
我看了一眼少鏢頭,又抬頭瞅了瞅自己手中的石頭,心道老者還真是信得過我,知道我不會真的殺掉少鏢頭嗎?還是他心中對自己的兒子把握十足,知道我本事沒有少鏢頭大,若真是下狠手,自然是要栽在少鏢頭手中的?
「素素,你在這兒嗎?」。門外傳來的聲音,是楚任羽嗎?
「小姐,奴婢是翠兒啊,你在不在?奴婢跟著兩位公子尋了你大半日了,你若是在這兒,就出來好不好?若是那個姓李的壞人把你捆起來了,你就大喊一聲,我們听到了就去救你。」是翠兒,我笑了出來,他們都還活著,他們來找我了。
少鏢頭听到屋內的喊聲,低頭冷聲問我︰「喂,樓素素,他們都來了,你還不快點出去迎?你挾持我的目的難道不就是為了找到他們嗎?」。
「你想什麼好事兒?我若是現在跑出去豈不是你當場便可將我拿下?我一旦放下這石頭,就失去了挾持你的武器,不是嗎?」。我心中自然焦急又欣喜,趕著想跑到門外去一探究竟,看看他們是不是都還好。但是現在局勢不由我,我已經傷了少鏢頭,倘若現在我走出門去,少鏢頭跟老者又怎能留我?只怕我還不曾見到他們三人,便會先行見了閻王。
「你真的以為這一枚石頭就能挾持住我?你以為名震四海的耀天鏢局,其少鏢頭是吃閑飯的?」少鏢頭忽然輕笑出聲,我當即立起了手臂,隨時做好攻擊的準備。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的命現在還被我握在手里,休得無禮,否則我定然要你好看。」他不過是想著我心中掛念朋友,想要分散我注意力罷了,他若有本事從我手中逃出來,怎麼還會等候這麼久,乃至被我劃傷?
少鏢頭眼神中的不屑讓我一楞,他卻借此機會,忽然用手在我腰間擊了一拳,我手中的石頭掉落在地,而我身子卻因支撐不住那股力道,連連後退幾步,險些栽倒在地。
「你的武功比我起來,還差得遠呢。若不是我爹剛才一再叮囑,讓我‘老實一些’,你以為我會被你那一塊破石頭挾持住?只待你進屋之前的步伐,我爹早已听出你的心情,你以為你瞞得過誰?」少鏢頭的一席話直擊我心,老者早就知道我沖進來為了什麼?在我沾沾自喜手中挾持住了少鏢頭時,卻原來不過是老者不稀罕跟我一介女流一般計較,故意讓他兒子謙讓于我?我心底里涌現出來的那一抹自尊讓我壓抑得很,這種強烈的自尊心充斥著我的腦海,甚至吹散了我對屋外三人呼喚的吸引力。
「是嗎?你真的覺得我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弱小女流?」我反手拔下江雲為我別在發間的玉簪,一頭青絲披散下來。
少鏢頭見狀,捂著脖子上的傷口問我道︰「你這又是要做什麼?我爹既然沒打算傷你,便會放你走,你難不成非要不依不饒嗎?」。
我直接甩出那只玉簪,點在他胸前的穴位上,這一次我出手夠狠,若無人解穴,他怕是幾個時辰也動彈不得。在那玉簪落地的一剎那,我單膝跪地接住了它,而後將其收在懷里。
縱然不知江雲的真實身份是什麼,這好歹也是人家送給我的一番心意,總不能因為一時賭氣將其摔壞了不是?這點禮貌我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