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樹已等候多時,見舒葵這樣,忙不迭要去請醫生。
凌玖川阻止了他,將舒葵安頓好,從錦囊里取出幾粒紅色的果實。
「絳珠果?」容樹認識這種果實,「現在已經基本上看不到了,你從哪里弄來的?」
凌玖川不答,將果實放到嘴里嚼了嚼,口對口喂給舒葵。
這一幕讓容樹很是難受,又知道凌玖川不是故意要佔便宜,便掉轉頭去,索性不看。
凌玖川喂完果實,道︰「容寨主,你在這里守著,我再去找點絳珠果來。」
「她中的什麼毒?絳珠果是解藥嗎?」。容樹想知道詳情。
「霜澤蜈蚣的毒,荊棘芡的毒。」凌玖川照實說了,「有人告訴我絳珠果是解藥,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不過,吃點絳珠果也沒壞處。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找醫生來看。」。說完,轉身離開了。
容樹是真的不放心,也真的找來了醫生,只是,這里的醫生到底不比留金寨或是昊蒼宮的,沒遇到過霜澤蜈蚣的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第二天,凌玖川找了絳珠果回來了,還是口對口地喂舒葵吃下。
又過一天,舒葵的臉色看上去好了許多,再吃兩三次絳珠果,便醒了過來。
凌玖川想到她醒來前,閉著眼楮大喊救命,又想到她說的夢境,不由自主地笑了。
接下來,舒葵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可那些斷了片的記憶,仍是不知所蹤。
「祈天劍怎麼會到我手里的?」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不清楚。」凌玖川答得干脆而簡單。
「你找到我的時候,我有沒有拿著祈天劍?」舒葵又問。
「沒。」凌玖川還是惜字如金。
「又掉海里了?還是被敖令洋拿走了?」舒葵猜測起來。
凌玖川不吱聲——舒葵背起劉姨之前,他是看著祈天劍憑空消失的。
「不是你們家寶貝嗎?快叫人來找吧。」舒葵倒替凌玖川著急了。
「不忙。」凌玖川揮揮手,「你身上的惑情術怎麼樣了?」
這問題一出,舒葵愣了下,驀地察覺自己自從醒來以後,凡是提到敖令洋,心里似乎都很平靜,一個人時,也幾乎沒有想起過他。
「你還喜歡他嗎?」。凌玖川觀察著舒葵的表情。
「說不上喜歡。」舒葵斟酌著字句,「就是,不討厭吧。」
「他對你做過什麼,能想起來嗎?」。凌玖川並不認為法術已經失效。
舒葵第無數次極力回想,到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記得他對我說過很多話,好像還挺重要,但是具體內容是什麼,模模糊糊的。」
「那就是沒好。」凌玖川撫著下巴,視線在舒葵臉上掃來掃去,「我們那天晚上沒做完的事,要不要繼續?」
舒葵的臉唰地通紅,燙得可以煎蛋,拒絕的話梗在喉嚨里,怎麼都發不出聲。
凌玖川就當她是默許,低下頭,湊近過去。
「舒葵,醒著沒有?」驀地,房間外響起容樹的聲音。
凌玖川忙直起身,看向窗外。
舒葵清清喉嚨︰「醒著,進來吧。」
容樹推開門︰「你看誰來了。」
跟在他身後的,居然是郭遠生。
「你怎麼又……」舒葵哭笑不得。
「讓他陪你聊天,幫你做飯。」容樹把郭遠生拉到床前。
「郭大哥,你……你還好吧?」舒葵想,這肯定又是被刀架著脖子押來的。
郭遠生輕輕搖頭,欲哭無淚︰「好,挺好。」
「郭大廚,你跟我們一起回魁仙。」凌玖川開口了。
郭遠生有些不信,看看凌玖川,再看看容樹。
「你們什麼時候走?」突然說要回魁仙,讓容樹相當意外。
「玉筱已經在路上,再一個多小時就能到了。」凌玖川是一早發的飛鶴箋。
郭遠生松一口氣,容樹悶聲不響了。
舒葵見氣氛有些壓抑,便起了個話頭︰「郭大哥,我一直想跟你學做菜,要不,我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現成的,你教我個簡單的,好不好?」
郭遠生點頭,一疊聲地好,拉了舒葵就走。
午飯前,玉筱到了,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焦味。
她向凌玖川行了禮,忍不住往氣味傳來的方向張望。
「舒葵在燒菜。」凌玖川邊往外走邊說,「你們吃,我在車上等。」
玉筱應了,進到廚房。
舒葵回頭看到她,驚喜地一個熊抱將她抱住,還搖搖晃晃地轉了一圈︰「好久好久不見了。」
玉筱笑笑︰「你怎麼樣?好了嗎?」。
「好了。」舒葵做出展示二頭肌狀,「吃飯了嗎?吃了飯再出發吧,我在做銀魚炒蛋,那邊還有幾個菜。」
玉筱看看鍋里黑黑黃黃的一團,再看看旁邊幾個盤子里盛的不明物體,一下明白凌玖川走出門去的原因了。
「郭大廚,你不做個菜嗎?」。她轉向郭遠生,想設法補救。
郭遠生苦笑道︰「沒材料了,將就吃吧,是我教舒葵做的。」
「是啊。」舒葵翻動鍋里的東西,信心滿滿,「別看賣相一般,有大師指點,味道絕對不會差。」
「出鍋吧,再翻就全散了。」郭遠生的聲音听起來有些無奈。
舒葵「哦」一聲,把所有菜放到桌上,盛了飯,招呼大家來吃。
席間,郭遠生扒著白飯,容樹每吃一口菜,都會低下頭去小聲咳嗽,玉筱的筷子則始終在菜的上方懸停著,就是下不了決心去夾。
舒葵以為玉筱是客氣,便拿雙干淨筷子替她布菜。
玉筱道了謝,鼓起勇氣,把菜放進嘴里,嚼兩下,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菜很咸,帶著股焦糊味,里面半生不熟的,味道非常不好。
「怎麼樣?」舒葵還沒開始吃。
玉筱勉強笑笑,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
容樹起身去倒了點水,喝幾口後,問舒葵道︰「你喜歡做菜嗎?」。
「還挺好玩的。」在人間時,舒葵沒下過廚。
「那你跟我回留金寨吧,我給你弄個像這樣的廚房,你可以每天在里面,隨便做什麼都行。」容樹又喝口水。
「容寨主,隨便什麼做出來以後,你每天、每頓都會去吃嗎?」。玉筱也去倒水了。
容樹不置可否,只說︰「做出來以後,還可以拿到閑雲鎮去。」
「給龍師傅吃?」舒葵以為這是種夸獎。
容樹朝她眨眨眼︰「鎮上有個養豬場。」
舒葵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手里的筷子直往容樹身上丟去︰「我做的是豬食你還吃得那麼起勁!」
容樹哈哈地笑著,躲過筷子,往門外走︰「不行,吃不下去了。還真是有心想說兩句好听的也不知道有什麼能說的,實在是……嘖嘖……」
舒葵氣不過,又拿雙筷子,每個菜嘗了一口,結果,臉皺成個核桃。
「我告訴過你,鹽不用那麼多,火要稍微小一點。」郭遠生幽幽地說。
舒葵很不好意思,默默地開始收拾餐桌。
「放著吧。」玉筱不想讓凌玖川等太久,「陛下派了人,準備在這里駐扎一段時間。」
舒葵「哦」一聲,去房間拿好隨身衣物,表示自己都準備好了。
玉筱隨即出門,安排好郭遠生,將舒葵領到凌玖川的車前,打開車門。
「我不能和郭大哥一輛車嗎?」。舒葵有些害怕和凌玖川單獨相處。
「不能。」凌玖川一口拒絕。
玉筱朝車里做個請的手勢。
舒葵沒辦法,只好上車坐下。
馬車跑起來了,凌玖川照例有大堆的公文要看,舒葵則望著窗外出神。
剛到三疆境是夏季,現在已是隆冬,回想這幾個月經歷的種種,舒葵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里。她的首要任務,本應是找到舒荻,然後,和她一起回家,可現在,自己完全被困在這里,身上還出現這麼多詭異的變化。這一切,讓她的擔憂一日甚過一日,她甚至認為,自己說不定是得了絕癥,否則,如何解釋這麼多幻覺、幻听?如何解釋時不時會出現的暖流與寒流?
「在想什麼?」凌玖川偶一轉頭,見舒葵神情沮喪,不禁出聲詢問。
舒葵搖搖頭,說句「沒什麼」。
凌玖川放下公文︰「你是在想你的妹妹,還是在想你到底怎麼回事?」
「都在想。」舒葵吁一口氣,「小荻一點音信都沒有,我沒法回去,沒法好好找,覺得很愧對她。至于我自己嘛,也不知道生的什麼病,總是莫名其妙地睡著,又做些莫名其妙的夢,一會冷,一會熱,一會又沒事,真是夠煩的。」
「你自己就別擔心了,我會替你想辦法的。」凌玖川斜靠在座位靠背上,「至于你妹妹的失蹤,並不是你的過錯,以後,我也會幫你。」
「以後?」舒葵看看他,「什麼時候?等十多年後,我還完欠你的一百五十兩黃金嗎?」。
「嗯,有可能。」凌玖川一手支頤,「還有一件事,剛剛被打斷了。」
舒葵裝沒听見,臉卻不爭氣地發起燒來。
「這事,關系到能不能解開惑情術,你得老老實實回答我。」凌玖川變得鄭重其事。
舒葵點點頭︰「好,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