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的一聲「是」答得中氣十足,舒葵慌了神,只一味地大喊「等一下,听我說」,但當然的,沒人會等一下,更沒人會容她細說。
待宿舍房間的門關了,並在外面「 噠」鎖上,舒葵還沉浸在震驚里,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擅闖禁地了。
周圍靜得可怕,她能感覺到從毛孔里滲出的絲絲寒意和恐懼。
恐懼由何而來,起初,她並不清楚,可當不自覺地開始回憶剛才的種種,她猛然醒悟,自己是被擺了一道。
細想起來,那女孩應該根本就不是路過,而是專門在那里等著她,金毅並不在凌玖川的房間辦公,可能,那兩聲響也是金毅故意為之,好引開她的注意力,甚至,說不定連金洛洛都是一伙的。
只是,他們這麼做,為的什麼?
這問題剛躍入腦海,舒葵就是一激靈——凌玖川!凌=.==玖川現在到底在哪里?會不會被暗算了?還活著嗎?
一念至此,她再也坐不住,用力地砸起門來。
門外和里面一樣安靜,仿佛天地之間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連風都停止了。
舒葵砸一陣門,喊一陣,漸漸的,精疲力竭。
她靠在門上,慢慢蹲坐下來,抱起雙膝,腦子里亂哄哄的,一會想到笑意盈盈的金洛洛,一會想到躺在床上的玉筱,再過一會,不知怎麼的,思緒竟飄到閑雲鎮的那場戰役,滿眼盡是血腥的場景。
「金長老找你。」驀地,外面傳來金洛洛的聲音。
舒葵一下清醒,耳朵貼到門上,緊張地听著。
衛兵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到樓下,漸行漸遠。
門鎖響了一下,舒葵忙站起身,退到一邊。
金洛洛閃身進來,關好門。
「你們想把我怎麼樣?」舒葵認定了她不是好人。
「我可沒想過要把你怎麼樣。」金洛洛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楮,一臉無辜。
「你為什麼要幫金長老陷害我?」舒葵一直把金洛洛當成摯友,現在,被背叛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怎麼幫他了?」金洛洛反問,「是我告訴你他在哪里的嗎?是我帶你去的嗎?是我把你拉到這里鎖起來的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舒葵啞口無言。
兩人沉默片刻,金洛洛緩緩卷起袖子,瑩白的手臂上,一道道紫紅的傷痕觸目驚心。
舒葵倒吸一口涼氣︰「這……怎麼弄的?」
金洛洛垂下眼簾,兩行淚水跟著落下︰「我勸過,這就是下場,如果再反抗,我會沒命的。」
「金長老打的?」舒葵不敢相信,「他不是你的大伯嗎?」。
「親生父親沒了以後,大伯就是我的父親。」金洛洛放下袖子,「他對我有養育之恩,他覺得我應該無條件地服從,但是,他現在做的事,我實在看不下去。」
舒葵不吱聲,心里想的,不敢問出口。
金洛洛嘆口氣︰「自陛下出宮以後,所有的大小事務都由他負責,只要稍有看不慣,輕則一頓打,重則……」
「他這是要……」舒葵太驚訝了。
金洛洛急忙做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她︰「不知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眼淚更甚,帶著歉疚道︰「對不起,舒葵,我真的很想告訴你,但那里到處是他的耳目,說了,他不知會把我怎麼樣,我膽小,我怕。」
舒葵的氣完全消了︰「算了,我能理解。」
金洛洛抹著雙眼,梨花帶雨地笑了笑。
「凌玖川是真的出去了嗎?」。這是目前舒葵最關心的。
「不清楚。」金洛洛也很是擔憂,「自從回來以後,我只見過他一次。他外出,是大伯告訴我的。」
「那也就是說,凌玖川很有可能……」舒葵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
金洛洛「噓」的一聲,再次打斷她,來到門邊,側耳靜听。
舒葵繃緊全身的神經,連大氣都不敢喘。
許久,金洛洛總算放松下來︰「在大伯那里,我打听不到關于陛下的任何事。不過,我覺得陛下就算真的不在王宮,也不會對這里的情況一無所知。」
「知道的話,他為什麼不回來?」舒葵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他回來了,能怎麼辦?」金洛洛的聲音也越來越輕,「玉大人昏迷著,軍隊在大伯手里,陛下再厲害,能組起多少人的隊伍?能對付整個魁仙國的大軍嗎?」。
舒葵不響了。
「舒葵,我們應該幫助陛下。」金洛洛抓著舒葵的手臂,幾近耳語,態度堅決。
「怎麼幫?」舒葵何嘗不想幫忙。
「找到祈天劍。」金洛洛的樣子,一點不像在開玩笑。
「祈天劍……」舒葵喃喃自語,回想著在鎏昱海經歷的種種。
金洛洛則緊盯著她︰「我听大伯提到過祈天劍,我們如果能先他一步找到,就有了談判的籌碼。」
「要找祈天劍,也要先出去才行啊。」舒葵犯難了。
「這個我有辦法。」金洛洛拉她在床沿坐下,「我帶上錢,出去以後,我們先去留金寨,托那里的人去找。」
「那倒不用。」听說能出去,舒葵心頭一松,「祈天劍在鎏昱海里。」
金洛洛愣住了,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知道祈天劍的下落。
舒葵以為她不信,強調道︰「真的,就在海里。」
金洛洛只「哦」一聲,說不出話來。
「不過,鎏昱海這麼大,要找到一把劍,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舒葵怕劍還沒找到,她們會先被金毅找到。
「我會做分身,撐個十天半個月的,應該不成問題。」金洛洛拍拍胸口。
舒葵終于露出點笑意︰「那我們要怎麼出去?什麼時候走?」
金洛洛略想一想,湊到舒葵耳邊︰「我去偷兩套衣服來,我們化個妝,扮成在外圍巡邏的衛兵,偷偷溜走。」
舒葵點點頭︰「我要做點什麼嗎?」。
「什麼都不用。」金洛洛在她的手背上按了按,「等著,我一定會再來。」
話音未落,門上傳來砰砰的敲打聲。
「洛洛小姐,你在里面嗎?你這樣,我很難做的。」衛兵哇哩哇啦地叫著。
金洛洛站起身,朝舒葵笑笑,離開了。
之後,一連三天,金洛洛一點音信都沒有。
舒葵坐立難安,天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還時不時打開窗戶,朝遠處張望。
好不容易,到了第四天晚上,將近十點,金洛洛的身影出現在視野里。
舒葵滿心雀躍,差一點歡呼出聲。
金洛洛走得近了,似乎知道舒葵在窗口,抬頭看了看,稍微點頭,進了宿舍樓。隨後,房間外傳來交談的聲音,又過一會,「 」的一聲,像是有什麼落到了地上。
房門開啟,金洛洛拿出兩套衣服,一疊聲地催著趕緊。
舒葵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轉而被金洛洛按著坐到床沿。
「別動。」她在舒葵臉上抹著、按著,「十點半交接班,跟著我,什麼話都別說。」
十來分鐘後,兩人匆匆步出女宿舍樓。
「你把看守我的人怎麼樣了?」舒葵是從衛兵身上跨過去的,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金洛洛不答,四下里張望,見附近沒人,便自顧自往王宮大門而去。
舒葵緊隨其後,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喲,來得挺早。」上一班負責巡邏的衛兵已等在圍牆邊。
「哥,辛苦了,早點去休息吧。」金洛洛一開口,完全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那衛兵呵呵地笑著,遞給金洛洛一塊鐵牌子,勾著同伴的肩膀,轉身離去。
舒葵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大門外走。
「哦,對了。」不料,那衛兵卻突地回過頭來。
舒葵身子一頓,緊接著,就見金洛洛跨前一步,正好擋在面前。
「哥,請吩咐。」她微微彎腰,很恭敬的樣子。
衛兵的視線越過金洛洛的肩頭,停在舒葵臉上︰「听說你今天帶的是個新來的?」
聞言,舒葵萬分緊張,手心里沁出汗來。
金洛洛倒是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地答道︰「是,新來的,我的遠房親戚。」
「知道規矩嗎?」。衛兵靠近,想繞過金洛洛。
金洛洛手腳麻利但極隱蔽地給了對方一小錠金子︰「哥,是我不好,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咱們這里的規矩。」
「哦——」衛兵把金子往兜里一塞,「那讓我跟他說道說道。」
金洛洛想拒絕,又怕這樣一來,會引起懷疑,只好退到一邊︰「請大哥指教。」
衛兵將雙手背在身後,擺出領導架勢︰「我,是你們的副隊長,今後有什麼事呢,就直接匯報到我這里來,隊長很忙,是做大事的人,沒工夫管那些雞零狗碎,你們要是越級上報,惹他不高興了,可是要受罰的,听懂了嗎?」。
舒葵連連點頭,外加九十度鞠躬。
衛兵顯得很滿意,在舒葵肩上一拍︰「好好干,不會虧待你的。」
他力氣很大,舒葵沒有準備,被拍得站立不穩,頓時矮了半截。
「怎麼身子骨這麼軟?沒吃飯啊?」衛兵皺起眉頭,仔細地打量起舒葵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