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葵不動,擋住去路,「除非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真沒出什麼事。」白敬之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不信你到宮里看看,大家都在那里忙著呢。」
舒葵將信將疑的,沒有說話。
白敬之又朝她背後掃了一眼︰「下去吧,啊?」
舒葵回頭,仍是什麼都沒發現︰「看什麼呢?」
「台階,挺陡的,還是我走在前面。」白敬之笑了笑。
舒葵猶豫一下,最終閃身讓到一邊。
兩人沉默地回到一樓大廳,白敬之放好水桶抹布,讓舒葵去宿舍休息。
「不用上班?凌玖川的意思?」舒葵不信他有膽子敢說放假。
果然,白敬之點點頭︰「陛下說這次外出你很勞累,直到他回來,都不用上班。」
「真的?」舒葵覺得這不像凌玖川的風格。
白敬之還是連連點頭,一疊聲地催她快去宿舍。
舒葵滿月復狐疑,可看白敬之的樣子,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便步出了萬籍樓。不過,她並沒有去宿舍,而是慢慢地朝昊蒼宮走去。
正值早春,寒風料峭,路邊鮮黃的迎春花開得爛漫耀眼,散發著一陣陣若有似無的淡香。路上靜得很,不說人,連只麻雀都不見,只有舒葵的鞋底,踩在石板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萬籍樓附近,平時確實沒什麼人來,但應該是如世外桃源般的寧靜,絕不是現在這樣的死氣沉沉。
舒葵又向昊蒼宮靠近了些,終于看到個女孩,低著頭,行色匆匆。
她開口想叫住這女孩,不想她目不斜視地擦身而過,像是路上根本沒有旁人。
奇怪,簡直太奇怪了。
「舒葵,你要去哪里?」金洛洛款款而來。
「我想去看看玉筱。」舒葵據實以告,「順便,問問誰知道凌玖川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帶你去。」金洛洛自告奮勇。
舒葵當然求之不得,連聲道謝後,便跟著來到昊蒼宮三樓的一個房間。
玉筱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呼吸均勻,仿佛睡著了一般。
舒葵在她身邊坐下,想到她平時雖不善交談,但心思細密,考慮周到,對自己很是照顧,又想到幾次別後重逢,她臉上真切的驚喜,最後,憶起凌玖川說她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不禁一聲長嘆,百感交集。
金洛洛沒有出聲安慰,只是站在床尾,靜靜地看著。
舒葵發了一會呆後,開口了︰「藥要多久才能好?」
「應該不會太久。」金洛洛並未仔細問過醫官,「不過,據說那藥方用藥奇特,誰都沒見過,可能需要研究研究。」
「那是九尾狐高手開出的方子,不會有問題的。」一听說還要「研究」,舒葵急了。
金洛洛「哦」一聲︰「你跟這高手很熟?」
舒葵看看金洛洛,總感覺她說這幾句話時,帶著點居高臨下的神色︰「不算熟,不過……」
「還是當心點好。」金洛洛打斷她,「這藥有沒有副作用;萬一有副作用,會是怎麼樣的副作用;會不會致命,會不會留下後遺癥,該怎麼辦。這些,我們都不清楚。」
「那……」舒葵想說,難道我們辛辛苦苦拿回來的藥就這麼浪費了嗎?
金洛洛走過來,將手搭在舒葵的肩膀上︰「別著急,醫官只是想確保萬無一失,不會花太長時間的。你先回去休息,一有消息,我馬上告訴你。」
「我不用休息。」舒葵煩躁起來,「為什麼你們都在叫我去休息?我只是想玉筱能盡快好起來,想知道凌玖川到底去了哪里,什麼時候會回來,有這麼難嗎?」。
「我們都想玉大人盡快好起來。」金洛洛一臉無辜,「還有陛下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也問過其他人,沒人知道。」
舒葵看她的樣子,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便又一聲長嘆︰「算了,醫官這樣也沒錯,小心點總是好的。」
金洛洛笑笑,沒言語。
「凌玖川呢?他是你們的國王,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們不著急嗎?」。放下了玉筱,舒葵又想到自己的事。
金洛洛輕聲細語地說︰「我們著急,可著急有什麼用呢?陛下不想說,誰都撬不開他的嘴,他要出去,誰敢攔他?玉大人是他的心月復,以前,還能問問玉大人,可現在……」
到這里,金洛洛停下了。
舒葵的視線轉向玉筱蒼白的臉,不由地再次嘆氣︰「王宮里那麼多事怎麼辦?是你在管嗎?」。
「我可沒這本事。」金洛洛搖頭,「是我大伯……呃,金長老在管。」
舒葵听了,掉頭就往外走。
金洛洛想叫住她,但張了張嘴,最終沒有發聲。
舒葵來到房間外,稍走兩步,就迎面踫上個路過的女孩,一問之下,倒真的問出了金毅所在的地方。
她讓那女孩帶路,原以為會費些口舌,不想女孩竟爽快地答應下來,將她領到凌玖川的房間前,躬身告退。
舒葵敲了敲門。
「進來。」是金毅的聲音。
舒葵推門進去,見他穿一身黑色長袍,坐在沙發上,鐵塔似的。
「什麼事?」和凌玖川一樣,他手邊也放著大疊的公文。
舒葵淺淺鞠個躬︰「請問,凌玖川什麼時候能回來?」
金毅看著她,刮得干干淨淨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
舒葵料想他不會說凌玖川的去向,可不問吧,不太甘心,問吧,又有些怕他,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嗯嗯啊啊地囁嚅起來。
金毅懂她的心思,一皺眉︰「陛下並沒有告訴我他要到哪里去,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只讓我全權代理,你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全權代理」四個字打動了舒葵,她深呼吸一次,鼓起勇氣道︰「金長老,我要去找李老板,我必須回人間一趟。」
「不行。」金毅一口拒絕,又低頭看公文去了。
對于這樣的回答,舒葵並不感意外︰「有人冒充我,住到我家去了,我父母和妹妹都還蒙在鼓里,他們可能有危險。金長老,你就讓我回去一趟,等把所有的事都弄清楚了,我一定回來。」
金毅「哼」地笑了笑︰「把所有事都弄清楚要多久?然後,你打算怎麼回來?」
「我……」舒葵的話,被「砰」的一聲響打斷,不知這聲響是從哪里傳來的,感覺上,像是有東西砸在牆上。
「什麼聲音?」她嚇了一跳。
金毅不答,霍地站起身,幾步跨到舒葵面前︰「不要再編理由了,我不會讓你回去。」
「我沒有編,真的有人冒充我,我看到了。」舒葵不自覺地提高音量,再無暇顧及那聲響。
「哪里看到的?你去過人間了?」金毅顯然是不信。
「在憶像石里看到的。」舒葵非常不喜歡他的語氣。
「憶像石又怎麼樣?憶像石里看到的,也不全是真的。」金毅仍然不信。
舒葵幾乎叫起來︰「是巫煬族長親自拿來給我的,總不會有假。」
「好,就算是真的。」金毅點點頭,退了一步,「為什麼要冒充你?能得到什麼好處?你是在人間藏著寶物,需要冒充你去打探嗎?」。
舒葵被這輕蔑的態度激怒︰「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冒充我,能不能得到好處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凡人,一個普通人,父母手足就是無價之寶,現在他們有危險,我要回去幫他們,你硬要我留在這里,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金毅看著舒葵,一言不發。
這時,牆上又是「砰」的一聲。
舒葵本能地循著聲響轉頭,出現在眼里的,是吧台後的酒櫃。
「後面有什麼?」隱隱的,好像有誰在叫她。
「後面什麼都沒有。」見舒葵的注意力被轉移,金毅微微緊張。
舒葵仿佛沒听見,慢慢朝酒櫃走去。
金毅不再說話,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而那叫著舒葵名字的聲音極輕、極細,若有似無。舒葵全神貫注地听著,不知不覺中,便已來到酒櫃前。
酒櫃很高,用料厚實,兩邊是玻璃櫥,中間是一層層的酒架,放了有八分滿,和牆壁貼合緊密,幾乎沒有縫隙。
舒葵上上下下地觀察,著了魔一般,手伸向了其中一瓶酒。
「住手!」一聲暴喝。
緊接著,金毅憤怒的聲音充滿整個房間︰「來人,拿下!」
還沒等舒葵弄清是怎麼回事,人已被架得雙腳離地。
架著她的兩個衛兵都是一身黑色甲冑,頭盔直壓到眼楮上,看不清表情。
「干什麼?放開我!」舒葵驚醒,掙扎起來。
「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麼?」金毅臉色陰沉,身後還站著幾個衛兵。
「我是來找你的。」舒葵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找我?」金毅冷笑著,「找我怎麼找到陛下的房間里來了?這里是禁地,沒有陛下的同意,不得擅入。」
說著,一揮手,打斷舒葵的辯解︰「念在你是初犯,刑罰可免,但從今天起,不得再踏入昊蒼宮一步。給我拖回去,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