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淡定的笑了笑,摟緊了她,親自從畫著四季蘭的瓷碗里重新夾了個,喂她。
她私下與李恆這樣也慣了,真心覺得沒什麼,可對面的人睚眥目裂,連磨牙的聲音她都听清楚了。
你娘個咚!她以前總不會把爪子伸到敵方那邊去吧,並且還是赫旦!
她看著赫旦這張男性魅力十足的臉,心頭直「噗通」︰與李恆各有千秋啊,大有可能。
她都實在佩服以前的自己︰膽子夠肥!看樣子是惹人了,惹來了一身洗不掉的腥了!
再讓這家伙鬧下去,她今日回去怎樣討好李恆都不行了!
她心虛無比的瞄一眼李恆,李恆也正在看著她,一雙鳳眼里全是威脅。
完了,完了!
她心頭一顫,回頭勾手指招來曼娘,無奈的說︰「你去熬些醒酒的來,總是你家的客人。認錯了人沒關系,要是酒性上來,亂咬人怎麼辦?」
曼娘也嫣然︰「公子真會說笑,人又不是狗兒,怎麼會咬人?」
她一拍案桌,一本正經的說︰「姐姐你這就不懂了,我以前在老家,就看過人被灌醉了,什麼事都敢干,咬人更是不在話下。」
曼娘嬌滴滴的笑︰「公子被咬過?說的像真的一樣。」
她板起臉︰「這有什麼可笑的。我身上還留有印記,要不要看一眼?」
一下子雅間里沒了任何聲音。
赫旦看著沒有說話的李恆,笑得頗有深意︰「你這弟弟真是性情中人。我們看看印記是不是有兩個,你說呢?」
這話有意思。她笑了︰兩個印記?李恆也咬過她?
她不由自主的轉頭看李恆。李恆很干脆的摟她進懷,親昵的︰「醉話有什麼好听的?我們回去吧,天冷,早點睡去。」
一語出來,赫旦的臉馬上慘白,一雙灰眸緊盯著她,一動不動。
她摔了筷子,掙了開來,拍著手笑︰「喝醉了才好玩!」
便回頭一指曼娘,輕浮無比的說︰「出去吧,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干事,你呆著干麼。」
這話夠曖昧下流的︰李恆頓時變了臉色,連赫旦的灰瞳也快速的閃動了一下。
曼娘扔下琵琶,面無人色的雙腿打顫的扶著牆出去了。
她慢悠悠的問這兩人︰「誰要先看?」
赫旦大概深感意外,他看了一眼陰黑著臉的李恆︰「在下很感興趣,還是在下先看吧。」
赫旦說到最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她看看赫旦,真的動手,玉佩叮當,玉帶落地,一把扯開。
李恆大驚,撲過去擋住,迅速合上外袍,斥道︰「你瘋了!」
「你們兄弟還真有意思。一個不讓看,一個說得若有其事,好像真讓我們都咬慘了似的。」
她哈哈一笑︰「有空,小爺我一準殺了你解氣!」
赫旦也哈哈大笑,問她︰「你今日如此放縱,是恨透這種現狀了吧。不知是恨我多一些,還是恨這大魏皇帝大哥多一些?」
她倒是反應快速︰「都是混賬!」
赫旦笑了個死去活來︰「那你只能怪自己!著一個人的道也就罷了,居然著了兩個人的道,那就是你自己的錯了。」
她抄過桌上的小酒壺就先砸了過去,人一踢桌子,就想撲向對方。
李恆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坐下!不準胡來!」
赫旦視若無睹,撈住酒壺,順手就喝。
她看著絳紅的「百花醉」從此人的嘴邊直直而下,沒有幾滴倒進嘴里,才發覺此人看似清醒,其實真的已大醉了。
赫旦對著她笑,笑得都流了滿臉的淚,嘴里卻說︰「你以為我就不生氣?這種女人喝的酒,一點味都沒有!偏生你就喜歡,真是一點也沒長進!」
她听出些意外之音來了,毫不猶豫的示威︰「就是喜歡!你氣著吧!」
李恆听笑了,居然不理站在那里,喘著粗氣,紅了眼的赫旦,理好她的衣裳和飾品,才對赫旦說︰「人,你已經看到了,朕已做到了承諾。太上皇那里你不必再去了,你給朕馬上滾出上京,否則朕殺了你!」
「好。」這赫旦端著酒壺東倒西歪的退出,「李恆,你記著答應我的,否則我也定殺了你!」
這真不是愉快的回憶。
「你是我第二次回到上京期間,唯一見到的外人!」
「你為何要見我?」她琢磨並逼問,「你既然已坑了我了,還找到上京干麼?」
赫旦面紅耳赤,半天說不出話來。這該死的霍昭柔,霍昭智從來不問他不願說的!
「我只是想過去看看,你死了沒有!」
「第二次西都大戰,你殺了我羌兵三十多萬,羌差點滅亡,你說我會不會做夢都巴望你死掉?」
她哈哈大笑起來。赫旦憤恨的望著她,也無奈的笑了。
「赫旦,咱倆誰也不欠誰。」她說,「其實打理一事,我挺後悔。」
赫旦冷哼了一聲︰「你後悔的是,屠了打理部落後,反促成了羌族內部的大團結吧?」
她連連搖頭︰「我那時沒想這麼多。只是後來,得知馬騰的一些秘事後,才恍然大悟,他為什麼勸我這麼做的。」
「馬騰?」赫旦問,「此人據說是昭智的師傅之一。」
「他是我名正言順的夫君。」她仰頭長嘆,「此事以後再說。」
赫旦不覺狂亂︰「你家的事,真是混亂!」
「哪個帝王權貴之家,不是亂七八糟一堆事?」她斜了赫旦一眼,「你家就很清白?你那兩個死在西都城內的哥哥是怎麼回事?」
赫旦汗顏︰「那時我已離部落出走,一心在等昭智。是我弟弟干的,他是嫡出,當時接手了我的調動部落兵馬的權力,兩個哥哥礙他的眼,就派他們一起去了西都。後來我兩個哥哥都戰死,我父王反而疏離了他,找了個事兒,把他遠遠的遣走了。」
「我兄弟姐妹多,總共三十多個。我父王有三個王妃,都算是正房。嫡出的子女就有十個。」
她同情的看著赫旦︰「不說這些,你沒比我好過多少。」
赫旦也看著她笑︰「我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是在青城山上度過的。」
「李恆不會無緣無故讓我見外男的。」她轉了話題,大惑不解,「你是怎樣見到我的?」
「我威脅李恆,不讓我見到你,就去大魏太上皇那里把你和李恆,不,是李恆和昭智的事捅出來。」
「原來你想見的是昭智!」
「李恆和昭智?李恆和昭智以前真有一腿?」她目光炯炯,「還是我與李恆有一腿?」
「我怎麼知道!」赫旦心內不舒服,「說不準李恆在安西府十四年,騙了安西軍精銳之師還不算,附帶著騙了你們兩個。」
「真是亂!」她倒是替他說了心里話,「李恆這廝,奸詐!」
赫旦冷眼看著她︰「我相信李恆喜歡的是霍昭智。你的臉跟他差不多,李恆聊以**吧。」
「這麼,你確定我不是你熟悉的人?」
「你倆相差太大。」赫旦臉上的失望怎麼也掩蓋不住,他心中一陣酸楚,「你失憶了,本性暴露無遺,與霍昭智截然不同。霍昭智是冷然鎮定之人,舉止高雅,往往讓人羞愧,自慚不如……」
「你以前太相信李恆了。你以為李恆在逼走你的事上就沒動手腳?安西府里肯定還有大魏埋下的棋子,在伺機而動。」赫旦告訴默然無語的她,「我希望你能想起。我推測會盟山戰役,安西王霍昭智被反圍,身受重傷一事,跟安西府里的那個棋子不無關系。因為當時霍昭智的憑空崛起,最為震驚的除了羌,還有靠李恆帶來的安西軍精銳之師剛平定大亂的大魏。據我所知,羌沒做手腳。那就是大魏了。」
赫旦對她和盤托出,直言不諱︰「無論如何,你我都渴望昭智活著。你得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她明白︰「我現在,所能依靠的力量只有你。我不會隱瞞任何線索,因為我後背上的痣被挖了,已無法證明我母妃的清白和自己的身份。」
兩人算是都敞開心扉了。
「我能記起的,就是在上京醒來後的事情。」
永貞三年正月十二,永貞帝李恆以後禮隆重的從左相府迎安西郡主霍昭柔入宮,以謝安西王霍真當年救助之恩。
天蒙蒙亮,她就被喚醒。錦蘭細聲細氣的提醒她︰「娘娘,該起來了。今日,任何事都疏忽不得。」
沈潯已在等她,見她出來,笑逐顏開︰「娘娘,皇上派人送鳳服和龍鳳珠冠過來了。」
「太上皇最終還是讓步了。不過娘娘以後要小心,太上皇在壓力下不得不作出補償,只怕內心對你更有看法。」
「但此事讓步不得。一讓,以後娘娘的地位就動搖了。」
「娘娘進宮,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往事。」沈潯一再囑咐,「太上皇不是泛泛之輩,娘娘要小心應對。」
她看了看連夜忙碌的沈潯一眼,心中頗感慨:沈潯最近瘦了不少。恐怕不僅是因為與太上皇的爭斗,還因為她的禮儀等等的教導實在讓這才華八斗的舅舅頭疼。
其實她更不容易︰沈府的瓷碗摔碎了一屋,都是她頂在頭上練走路儀態時摔的。
這一個月,她覺得自己把世間所有的女子的罪都受光了。
她昨天還在發奮學習,突擊《女論語》:
「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行莫回頭,語莫掀唇。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內外各處,男女異群。莫窺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屬,莫與通名。女非善淑,莫與相親。立身端正,方可為人。」
她直頭疼︰做了女人,才知滋味,何止一個「慘」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