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兒看見這幅畫面,不禁會心一笑,有些女孩嘴再硬,心還是軟的。
楚雲兒也不管容凡餓還是不餓了,端著粥轉身就回去了。反正容凡也沒醒,現在只能用營養液。
容凡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進入深度昏迷了,他的身體已經熟悉了這樣的重傷,也是容凡倒霉,每次都是傷的最重的那個。容凡和蓮火都是遭過帝國人拷打的,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蓮火的臉上脖子上都是傷痕,容凡的皮膚卻在短短的三天之內恢復如常,不由得不讓人稱奇。
蓮火的頭發很少這樣披散下來,她嫌麻煩,打架的時候不利索。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哪個成天想著打架的呢。就跟秦楚昂放著大家族的企業不去繼承偏要參軍一樣,容貌秀美體型嬌小的小姑娘卻偏要攪到這帝國與聯邦的曠世戰爭中來。
蓮火的臉在長發的襯托下十分清秀,少了往日的傲慢,她的表情有些悲傷,那張不顯露年齡的有些女圭女圭臉的臉上,像是被人搶走了糖果般的委屈表情。
她在被拷打逼供的時候,都可以咬緊牙齒不發出一聲嗚咽,此刻卻在這安靜的病房里,發出了小聲的啜泣。
她的心里,很苦很苦……
她這輩子都沒有擁有過什麼,她的一生都在尋找,她強迫自己堅強,她成為了少見的天才,天之驕女,但她都不滿足。
她一直以來想要的,都不是成為殺人狂魔或者成為一代高手,她所想所求,不過是找回自己的父母,看看他們的模樣,她能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她能擁有別人都有的親情,如此而已。
她不過是一個戰爭下的遺孤,她不過是為了自己內心的安慰,強烈的相信著父母仍然活在世上。
她本來可以一個烈士子女的身份拿著大筆的撫恤金安穩的活在聯邦主星,可以自己開一家小店,或者上學找一份工作,穿著小裙子和工作裝,下班了就出去吃一碗拉面喝點小酒。
再找一個愛她的男人,共度一生,生下一兩個可愛的孩子。
這樣的生活,多麼好,多麼幸福。是多少人告訴過她的,你可以不用活的那麼艱辛,你父母即使不在了,你仍舊可以很好的活下去。
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失控的大喊。不,我不好。
找不到爸爸媽媽,我一輩子都不會好。
他們走之前告訴我,他們會回來的。他們不是烈士,他們沒有死也不會死,我一定能找到他們,把他們從戰場上領回來。
親戚們無法說服她,被這個女孩的固執所屈服,只能送她來特博爾上學。這里學的可不是算術文學化學物理,而是如何成為最優秀的機甲駕駛員。
蓮火這些年怎麼過來的,她從來都一個字都不提。在她的心里一直燃燒著一團火,用她的血液做著燃料,不知哪一天她的心血燒盡了,她的生命之火就會熄滅。
直到她遇到了容凡。
這個人讓她枯燥的訓練生活鮮活起來,這個有些調皮的少年天天惹她生氣。她看不起容凡,嫌棄他卻不討厭他。
她親眼看著容凡越來越強,越挫越勇。容凡是一盞活的火焰,站在容凡的身邊,她就會覺得溫暖。
她的臉被容凡照耀著,會發出微笑的光芒。
這是上天對她的眷顧,讓她可以在這個少年的身邊做一個配角。她什麼都不需要思考,她只要站在他的這邊,這個敢打敢沖敢猥瑣的家伙,就會帶著她大步的無所畏懼的往前走。
不管前路如何凶險,不管未來如何艱難,在容凡眼里都沒有什麼可以擔憂的,他從來都是只顧眼前,來一波擋一波沒有疑惑。
蓮火既嫌他沒心沒肺,又羨慕他無憂無慮。
可是蓮火發現,她對他的感情,漸漸的處于失控狀態。
當一切無法控制的時候,壓抑就會變成痛苦。她無數次將眼楮偷偷從他臉上移開,無數次假裝不在乎容凡說的每一句話,卻總會莫名其妙與他斗嘴,享受與他說話的感覺。
甚至在容凡追星楚雲兒,蓮火都會覺得難受的緊,忍不住出來損他兩句。
這樣的感情是危險的,在戰場上,對戰友除了戰友情,什麼都不能有。
萬一下一刻,我就死了呢。
萬一下一刻,他就被俘虜了呢。
過多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讓形勢反轉變成完美大結局,戰爭不是童話,反而會讓人的判斷出現誤差,會讓她的腦子不清楚,會讓她的不能在危險面前保持冷靜。
如果你不冷靜,那麼死神就會光顧你。蓮火很明白這個道理,以她的聰明才智,悟透這個道理並不難。
所以,就把一切回歸到原來的樣子,就將所有的感情奇點都格式化,洗去那一段多余的東西。
這是一個死循環的程序。
想看見他,喜歡他,想看他笑,想和他說話。忘掉吧,不可能的,你要冷靜,你不可以有感情。
嗯,我已經忘掉他了,完完全全的。
想看見他……好想跟他說話……
這個死循環不知道在蓮火的心底轉了多久,將她一顆心磨得生疼,疼的連呼吸都變得低沉起來。
戰爭不是過家家,隨時都有死亡的威脅。人死就是真的死了,即使在科技發達的星際時代,也是無法掌握復活術的。無論歲月怎樣更迭,朝代怎樣更迭,人類都不過是生命短暫的小小蟲蟻罷了。
人類不斷在擴大自己的勢力,擴大自己的領地,從一個小小的地球擴張到整個太陽系,他們以為自己征服了宇宙星辰,卻仍舊要迎來生命的終點,死亡。
沒有什麼特效藥能讓人類延長生命,即使是克隆器官作為更換,也不過是維持幾年而已,之後便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排異反應。人的身體像是一架精密的機器,壞了一個零件可以換,換了百八十個零件的時候,這架機器早晚會有崩潰的時候。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正是這個道理。
但是容凡,卻是一個特例。
他是一個可再生者,他有著特殊的能力,他能快速愈合傷口,能擁有比其他人類更加強力的心肺功能,有著無比強健的骨頭與肌肉。
他的身體無論受過什麼樣的嚴重傷害,都會連一絲一毫的傷疤都不會留下,這是讓多少人嫉妒的瘋狂的能力。
即使他不是一個機甲駕駛員,他也將是一個特別的人,無論他干哪一行,就算他做流浪漢,都是一個最優秀的流浪漢。
這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他已經不屬于一般意義上的人類,他,已經進化了。
這個理論讓幾名老軍醫既是興奮又是擔憂,但是容凡太年輕了。如果他能活到200歲,倒不失為一個成功的例子。
有時候人可以通過種種方法壓榨自己的潛力,在短時間大幅度提高自己的實力,但會讓生命機體失去平衡,生命會很快凋謝。
也許現在看起來這樣完美的人類容凡,會在幾年之後就匆匆死去。這都是說不準的事兒,老軍醫們雖然十分感興趣他的身體特征,但是也不會抱太大的希望。
容凡不知道,正是因為這些醫生們的保守想法,才讓他免遭一劫。
營養液順著靜脈靜靜輸入容凡的血管,三天未曾吃喝的容凡連嘴唇都干了,蓮火一邊滴著眼淚,一邊用手指沾了水擦他的嘴唇。
蓮火其實很愛哭,但是她不會在敵人面前哭,不會在困難面前哭。她心里的那一小塊柔軟,沒有絲毫的保護,只要暴露,稍微一觸踫便是難忍的疼痛,讓她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決堤。
這個軟弱的地方,就是她父母的生死,與面前的容凡。
她看見容凡這幅模樣,她無法忍受失去容凡的痛苦。她的腦海中一遍遍回憶著容凡在飛船上吐血的那一幕,他的嘴上牙齒上都是鮮血,卻能笑的出來。
這樣的人,死了多可惜。
容凡也覺得自己命不該絕,他像是個大將軍一樣,清點了自己身體里游走的藍色光點的數目,那是數以億計的數量,他幾乎覺得自己的血液都是藍色的了。
容凡看著那些小光點為了他忙來忙去的樣子,心里甭提多歡喜了,他覺得自己是不死之身,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能活過來。
能掌握生命的感覺太好了,像是神一般。
但是他漸漸的就發現,那些藍色光點里,閃爍著一些記憶。
一些埋藏在他大腦深處的記憶。
一個人永遠想不起來自己的母親第一次抱自己的樣子,想不起來自己吃的第一口女乃水的滋味,想不起來自己斷女乃的那一天哭的多麼響亮,在兩歲的時候到底有誰抱過自己,有誰模過自己那光滑的小**,有哪個惡劣大叔用胡子扎了自己柔女敕的小臉。
這種童年時期的記憶,像是一粒小小的鑽石被仍入了大海,你的大腦只記得那些狂風巨浪,根本就不記得那嬰兒時期遇到的一切。
除非你的大腦足夠特別,你的腦細胞激活的足夠多。
這個條件,容凡都滿足。
他想起來了一些事,陳年往事,生活瑣事,卻讓他的眼淚順著眼角無法控制的流下來。
他看見了一個美麗的女人,那個女人穿著一身潔白的白大褂,戴著一副眼鏡,她笑著抱起了容凡,親了親他的臉,然後用針管扎進了容凡的皮膚,在容凡的淒慘嘹亮的哭聲中抽取了滿滿的一管,鮮紅色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