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情盡緣絕
息媯看著宮中御醫為姬息包扎,清理著那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直流,讓她難以直視。
當血液停止了流淌,姬息的腿上也已經被白色紗布覆蓋,御醫收拾好了東西,息媯忙拉住他,緊張的問道︰「太醫,怎麼樣,侯爺的傷勢要緊嗎?」。
那個御醫眉頭深鎖,臉上慘白,顯然是還沒有從剛剛的霍亂中緩過來,微微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卻讓息媯慌了神,趕緊道︰「你別搖頭啊,具體是什麼情況你倒是說啊!」
太醫再三猶豫後,哀傷道︰「侯爺兩個腿傷勢不等,右腿被一道刺穿,但是靜脈無損,修養修養,等他傷口愈合便好,但是他的右腿……直接被挑斷了腳筋,恐怕即使是愈合了難以再走動。」
「也就是說,侯爺他的一條腿廢了?」——
「嗯!」
得到了御醫肯定的回復,息媯的心髒再一次的受到了沉重的打擊,眼淚再一次的決堤而出,難以遏制,她以為只要自己答應了,一切就完事了,但是如今卻留下了這樣永久的痛,心中不禁回想起熊貲的那句話,你現在不能死,但是你卻可以殘。熊貲他的確做到了,自己心中深知他下手從不留情面,留著這一絲僥幸是干什麼,最後還不是給自己徒添悲傷。
失了神一般的走進屋子,看著躺在那邊的姬息,抱著痛哭。
腿上的麻藥藥效還在。暫時的姬息忘卻那刻骨的疼痛,微睜開雙眼,伸手輕撫著息媯柔順的發絲。自己的眼中也是溢滿淚水,自己與夫人的共處就只剩下這短短的半夜了。「翟兒,怎麼了,你我就剩下這短短半夜,難道要一直哭泣的度過嗎?」。
听見了姬息的聲音,息媯抬起頭,哭聲道︰「侯爺。你的腿……」
「廢了,是嗎?」。姬息並沒有太大的情緒,仿佛早已料想到一般。輕笑一下,道︰「熊貲下手無情,不留活路,他既然說了要我殘。我還會好嗎?」。
息媯有些驚訝的看著姬息。又是一陣淚流。
姬息吃力的坐起身,擁著息媯,把她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膛,享受著這最後的溫情。「翟兒,我舍不得你,我不忍心看著你就這樣只身走進地獄,熊貲他就是魔鬼,他會如何待你啊!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對于這個結局,或許死亡才是更好的方式啊!」
息媯輕搖頭。笑道︰「我死了,息國怎麼辦?」
「息國已經名存實亡,都已經改名為息縣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再說我這個國主,已經是廢人一個,能有什麼大的氣候嗎?」。
「姬息!」這是息媯第一次直言姬息的名字,也只有一次,因為看著姬息這個樣子,息媯她痛心,她不甘,「我一個婦人,為你救你,為了救息國,放棄了自己的一生,甘願改嫁做他人婦,可是你呢,你還在想著說死嗎,我忍受了多大的屈辱,我只是一介女流卻能夠承受住這非人的折磨,憑什麼你不能,你是君王,是頂天立地的直系諸侯,只不過是一個坎,你過不去嗎?就這樣你就一蹶不振,你還是個男人嗎?」。
你還是個男人嗎,這是今夜姬息听到的第二遍,大聲低吼道︰「我不是!我連自己的夫人都保護不了,我還有什麼資格是男人,熊貲他沒有說錯,我的確保護不了你,只能在你的庇護下存活,然後親手把你送入煉獄。」
看著如此的姬息,息媯心中的怒氣瞬時被悲傷代替,抱住這個哭泣的君侯,自己也是落淚,誰說這個男人沒有承擔,他承擔的更多,國破家亡的重擔壓在這個年輕的肩膀,難以喘息,「你出生的第一個位置就是君王,你的一生可以擁有太多的夫人,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但是你一生卻只會擁有一個息國,所以你一定要傾盡自己的全部去守護這個國家,哪怕做不成男人也要做君王。而我作為你的夫人,也甘願為了你做任何事,為息國做任何事。」
姬息婆娑著雙眼,泣道︰「你為息國付出的方式就是把自己送入虎穴嗎?」。
「侯爺,你不要這樣想。你要振作啊,息國如今是亡了,但是息縣不是還存在嗎,存在著就是有希望。世子已經被安全的送出宮了,等楚王大軍撤離之後,你在暗中將世子帶回,好好的培養他,即使短暫的十年二十年難以彌補這息楚差距,那百年呢,總會有一天楚國落幕,息國後起,希望總歸是存在的,最害怕的就是怯懦。」
听了息媯的一番豪言,姬息心震,同樣的也被帶動了情緒,道︰「夫人一番壯語,真叫本侯慚愧,定當牢記。」再一次深情的凝視著息媯,語氣又浮現出一絲悲傷,「世子安然無恙,那翟兒月復中的孩子呢,命途究竟如何?」
最近的撥亂太過頻繁,息媯也是為之心碎一地,恍惚間竟然忘記了自己還懷著身孕,姬息在此刻的提起,才讓她警覺自己月復中還有個孩子未出世,不禁慘笑幾聲,在剛剛的豪言壯語之後,她息媯心中出現了一絲膽怯。不是膽怯自己,而是擔憂著月復中孩子,熊貲那般殘暴會讓他存活嗎,存活在他楚國的王宮。
眼神中閃現的膽怯剎那,隨即便是那番堅定,息媯緊緊握住姬息的手,道︰「侯爺,你放心,我會拼了命的保護我們的這個孩子,絕對不會讓他受到一點傷害的。」
姬息含著淚,點點頭,更加抱緊了懷中的玉人。
息媯貪婪的留戀在姬息懷中,享受著最後的溫暖,聲音哽咽,「侯爺,你我結緣多久了?」
「九個月不足!」
息媯一下笑出淚來,嘆道︰「已經九個月了,時間真是飛快啊,依稀還記得新婚之夜的那個晚上,你把我留在新房去陪鄧寧,那時我可生氣了,但是現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事事休了,鄧寧也沒了,但好歹還留下了一絲血脈,那我要是走了,留下了什麼呢!罷了,還是什麼都不留下的較好,省得日後徒添侯爺愁思,」
天空泛白,微露亮光。看著窗外的一絲亮光,姬息和息媯都在心寒,這個時刻終于來了,他們有太多的話沒說,太多的情誼沒來得及傾訴。
門口的使者來此,帶著一件華麗的嫁衣,傳令道︰「夫人,時辰已到,請夫人不要為難小人!」
息媯站起身,她不願離別弄得太多的不舍,只會讓姬息更加傷心,讓使者放下了嫁衣,但是卻沒有看一眼,而是徑自走到梳妝台前,卸下頭上的飾物,只用一根白色發帶束住萬千發絲,又披上了那準備好的素服,踏出了宮殿。
臨走前,還是不舍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姬息,含淚說道︰「對不起侯爺,忘了翟兒吧!」
姬息淚流,拖著傷殘的腿滾下床鋪,伸手呼喚著息媯,卻只是徒勞。「翟兒……是我對不起你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