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相打量許久王列似是才記起來行禮,對著虞氏跪伏在地,啞著嗓音道︰「見過阿母。」
虞氏眼泛淚花躬身將人扶起,連說兩個好字,似是看不盡一般將王列又是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王羨魚見狀安撫虞氏道︰「阿母,兄長如今衣衫不整,還是待他洗漱沐浴過後我們再談罷。」即便兄長俊美,然在獄中多日,便是母女二人不介意,兄長自己也是不自在的。
虞氏見女兒提醒,哎一聲應下,對王列道︰「去罷!阿母也去備些吃食。」
王列拱手道諾,依依不舍的離去,虞氏也是依依不舍的看著。王羨魚暗自嘆息一聲,心中無比酸澀,待王列身影消失在二人身前,王羨魚才輕聲對虞氏道︰「阿母,我們去小廚房罷!」
虞氏頷首,心中似是萬分難過,道︰「你兄長何曾這般落魄過?」
是啊,自君子來金陵後,王列曾一度成為世人爭相追捧的對象,未及弱冠年歲又承九卿官職,多少人艷羨不已?明明是前途無量的少年,卻成了如今落魄的模樣。
一時母女二人皆是無人做聲。
母女二人親自下廚做好吃食後,王律也听到消息趕了回來。兄弟二人前後腳進廳屋,王律也是一陣哽咽,金戈鐵馬的兒郎眼眶泛紅,顫抖不止,讓見著的人也都紅了眼眶。四人雖是情緒激動,然廳屋卻是無人做聲,家族情誼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列裹月復之後。開口道︰「孩兒本想向阿父請安,然僕從言說阿父不在府中,阿父如今身子已是大好?」
問到此處,另外三人皆是沉默起來。王列見廳中三人面色不對,心知有事發生,斂了神色,喚道︰「阿魚,你來說。」
王羨魚見兄長面含威色,不敢遮掩,將燕國舉兵而來一事細細說來。自始至終。王列面色未變。但王羨魚說完他卻拍案而起,聲音沉怒,喝道︰「欺人太甚!」
他這般發火,其余三人皆是駭了一跳。王羨魚軟聲道︰「兄長莫急。阿父此去不會有大礙。」說著便將接旨過後君子尋阿父一事說來。
王列听罷頷首道︰「是該去向君子道謝。」說著話題一轉。又問︰「此次太子以阮家之罪關我入獄,為何今日又將我送回?」
此事王羨魚與王律清楚,虞氏還被蒙在鼓里。因此王列這一問她也不知,不由也面露疑惑來。
王律輕咳一聲,道︰「近日金陵城有陳留人氏訪親而來,阮氏遇見故人二話不說當街便要責殺此人。正好此時另有世家郎君路過,見阮氏專橫便出手相助。後問訪親之人緣由,那人哆哆嗦嗦不敢言語,世家郎君循循問之,那人見郎君和善這才痛哭出聲,指責阮氏一族滅絕人性。」
原來阮氏一族舉家搬遷之際,曾責令陳留百姓每戶出三金孝敬,窮苦人家誰拿的出來?阮家便打砸搶奪,生生逼死許多人。如今此人來金陵便是因為家中被焚燒殆盡,他一路乞討而來,想投靠遠嫁的女兒,不想剛來便遇上阮家……那訪親之人聲淚俱下,說到最後一口氣沒提上來,竟是厥了過去。
當時圍觀之人許多,听見阮氏這般行徑皆是面露震驚,隨後紛紛指責阮氏滅絕人性,更有好事者將阮家行徑書寫出來,廣而告之。
說罷,王律又道︰「阮家丑聞遍地,太子今日帶兵抄了阮家又將兄長恭送回來,此舉得百姓交口稱贊。」他回來這一路,百姓們皆是在討論此事,不得不說此次太子的翻身仗打的漂亮。
王列听罷弟弟之言,頷首道︰「原是如此。」
說過阮家之事,王律欲言又止,如此作態讓王列蹙眉斥道︰「有話便說,七尺兒郎做什麼扭捏之態?」
王律臉一紅,這才道︰「比起阮家之事,還有另一件事。」說著將那日寒士為王列請命一事說出來,又說自己隨著眾人去江寧縣,親耳听到老嫗言說當年司馬氏婕妤誕下的是一名女嬰。說罷王律看向王羨魚道︰「如今金陵城已是傳遍阿姊為司馬遺孤。」
王律說完,虞氏只覺眼前一黑,搖頭不止,斥道︰「胡說八道!」
王列也是一驚,不過他見阿母如此反應,反而確定了自己的身份,頷首道︰「是有人用此計救我。」
王列之言虞氏听在耳中,此時也反應過來。側目見女兒乖巧的端坐在自己身側,虞氏眼中含淚,道︰「阿魚是我女兒。」
這些天來因著兒子一事、因著夫主一事,虞氏茶飯不思,家中內內外外皆是有王羨魚操持,女兒如此,虞氏又是憐惜又是自傲,可是至今她也未承認王羨魚是她親生女兒,如今終于可以說出來了。
王羨魚坐在阿母身側,耳中听著王列與虞氏之言,心中卻是想著君子對自己說的話,當即斷定兄長與阿母至此還護著她皇女身份,感激之下伏身一禮,道︰「阿魚既然為前朝遺孤便不能以己身拖累兄長,兄長以後莫要再言說此話,以免招致殺身之禍。」頓了頓,王羨魚又道︰「阿母教我、育我,疼我、惜我,如此情誼豈是能斷?不管阿魚是阿母親生,抑或是無血緣,阿母就是阿母。」
王羨魚此言讓在場三人皆是一愣。他們哪里知曉君子誆騙王羨魚,以至于王羨魚如今篤定自己為前朝遺孤?听王羨魚這般說,在他們看來便是王羨魚為了護王列平安,將責任都攬下。
虞氏見女兒如此,胸中升起一股油然而來的自豪,眸中卻是含了淚。
王列見妹妹如此,則是一臉動容,心中暗嘆因為自己她受了許多委屈,如今知曉真相後不僅不怨,反而還挺身護他。如此情誼,如何能報?
王律也是一臉動容,知曉原來阿姊才是他嫡親的血脈至親,阿姊挺身護兄長,讓他與有榮焉。
廳中眾人各有心思,但骨肉之情卻是更為親密。王列上前去扶王羨魚,聲音史無前例的溫和,道︰「阿魚性子良善,兄長甚是欣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