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里,淳于澈正在不停地飲酒,里面的牢頭敬重他是赫赫有名的朝中大將,所以不曾有半點虧待。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各種各樣的酒壇子,好像就是喝再多的酒也是灌不醉他的。
妧熙突然出現在牢房的外面,淳于澈無意中朝著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手里的酒壇子徒然落在地上。
他的瞳孔睜大,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沒醉,眼前人他看得很清楚,就是裴妧熙。
淳于澈三兩步就走到妧熙的面前,眼前這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人,終于出現在他的眼前。
「妧熙?你來看我了,這幾個月你去哪里了?為什麼我給你傳了那麼多次信,你都沒有來見我?你到底是去哪里了?」淳于澈焦急地問道。
「我……」妧熙突然停頓了片刻,她知道接下來的話會對淳于澈造成什麼樣的刺激,但是為了救他,她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不值得你這樣,念在當初你曾經救了我的份上,我不想讓你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喪命,你還是娶了墨 公主吧。」妧熙心里想著如果勸慰有用的話,她還是不希望用到蕭慶林的主意,那樣對淳于澈的傷害太大。
「不明不白,什麼意思。或許你認為不值得的,我卻認為必須值得。當初沒有違背皇後娘娘的懿旨讓你進宮,是為了查清當年的血案。若不是這樣,今日你我就是夫妻了。雖然我們沒有正式地拜過堂,可是在我的心里你已經是淳于澈唯一的妻子,就算是用生命來交換,我也絕不會背叛你。」淳于澈的手鑽過柱子中間的縫隙,緊緊抓住妧熙的手。
妧熙將自己的手緩緩抽出來,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多想將牢房的門沖開,告訴他她的心里同樣是備受煎熬的,可是她不能說,如果這個時候表明心跡,淳于澈就只有死路一條。
「妧熙真的不值得你這樣?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我只是當你是我的主子,如果再親近一點,我當你是我的哥哥。我對你的感情並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多番礙于你的身份,才沒有跟你挑明而已。」妧熙眉目間有短暫的褶皺,她要救他,可也要將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
「你胡說什麼?你當我是哥哥,不可能,這不可能。我能感受到你的感受,能感覺到你對我的感覺。你不要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淳于澈的聲音猛然提高了數倍,他不相信,是完全不能相信她的話。
淳于澈的雙眸忽然閃出亮光,他像是明白了她這樣說的目的,「我知道了,你之所以會這樣說,是為了讓我娶墨 公主對不對?是為了讓皇上饒過我抗旨不遵的死罪,是不是?所以你就寧願自己痛苦?」
妧熙的心像是被人握在手中揉捏那樣的痛,事到如今她只有用蕭侯爺的法子,才能將淳于澈救出來。
「少將軍剛才是問我為什麼忽然這幾個月都不見你是嗎?」。妧熙的聲調冷到極點,她掀了掀眸子,是那樣的無情。
「你……為什麼……」淳于澈的心中似乎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他的口中緩緩地吐出這幾個不連續的字眼。
「我在淳于府的時候,是丫鬟身份,還多番受你的調侃,我永遠也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如今我貴為公主,是皇後娘娘身邊的紅人,我所接觸的都是王孫公子,皇親貴冑。當然你也不差,是個將軍,可是你絲毫都不懂附庸風雅,也不懂得花前月下。我在遇到更合適的人之後,又怎麼可能選擇你呢?」妧熙忍住胸口一波波涌上來的疼痛,終于將這些話連貫地說了出來。
「更合適的人?是誰?你不要說這些來騙我,我不信,我不會信的。」淳于澈的精神有些要崩潰的意思,妧熙的言語表情絲毫沒有破綻,難道她真的就沒有愛過自己,他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她說的人是我。」一個十分洪亮的聲音在牢房里響起來,在淳于澈的耳邊炸響。
「蕭侯爺……」淳于澈在慶功宴上曾經與蕭慶林有過幾面之緣,所以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三個月前,本侯在拜見皇姑母的時候,邂逅妧熙姑娘,妧熙姑娘對本侯一見鐘情。當然你們之間的事,她也悉數都告訴了本侯,這三個月的時間,我們都在一起。她得到皇姑母的允準離開皇宮,陪著本侯去了行宮。可是你還不知所以,不停地糾纏公主,少將軍覺得合適嗎?」。蕭侯爺的手已經搭在了妧熙的肩膀上,他順手將妧熙攬入了自己的懷中。
看到妧熙安靜地沒有半絲掙扎,淳于澈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倒流,大腦之中一片空白,似乎所有的時間都停頓下來,他用最短的時間去消化去接受這件事情,他極其冷靜地看著眼前的如此親昵的兩個人,唇邊勾起極其冷的笑意。
哀莫大于心死,他竟然什麼也沒說,也似乎什麼也說不出來。
或許一切都是錯的,她對他的好,僅僅因為他是她的主子。如今她自己已經是貴為公主,還怎麼可能像是奴婢那樣對他好,對他的無理取鬧忍讓。
他錯了,錯得太離譜。
「我知道妧熙跟你在一起十年,可是她只是把你當做主子而已。昨夜她跟我說,跟我在一起才知道什麼是情愛,才知道跟你的那些時光是多麼的講究。」蕭慶林繼續往淳于澈的刀口上撒著鹽。
淳于澈恢復了平靜,此時此刻他就像是一汪死水,看上去沒有任何波瀾。
「為什麼……要來告訴我這些?」他的眸子死死鎖著妧熙。
「少將軍,對不起,終是我負了你。我以為這三個月以來,我躲著你,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可是沒想到你竟然為了拒絕墨 公主公然抗旨,我不想你白白丟了性命。否則,我豈不是虧欠你太多……」妧熙強忍著眼角的淚水,她知道這場戲就要結束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哭,無論如何。
「虧欠。你我之間沒有任何虧欠,當初我救了你,你在府里十年為奴婢,也算是償還清了。我跟你之間恩怨兩斷,以後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淳于澈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心坎上蹦出來的,眼前的人傷他太深。
「這個你不用擔心,不日我就會向皇上求親,到時候妧熙就是我的夫人。她的視線里自然不會再有別的男人,嗯?」蕭侯爺唇邊勾起玩味的笑意,臉頰都是幾乎貼上妧熙的,那種親昵讓淳于澈幾乎要崩潰。
「我們走吧。」妧熙的聲音很淡很低,低到只是他們兩個人能听得到。
妧熙幾乎是在轉身的瞬間,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她已經再也沒有辦法抑制住內心深處的傷痛。
淳于澈的手死死抓住面前的木頭柱子,細碎的木刺已經扎入他的手心里,滲出許多血漬。
「她不是妧熙,她已經不是那個府上的大丫鬟,她是公主,哈哈,這麼多年,竟然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太可笑了,簡直太可笑了……」淳于澈不停地自嘲,他咧著嘴瘋狂地笑著。
蕭慶林與妧熙一同走出牢房,妧熙仍然是止不住哭泣,蕭慶林伸出手要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卻被妧熙輕巧地躲開了。
「怎麼?我的妧熙公主,剛剛利用完我,就對我如此冷淡。你這是典型的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啊……」蕭慶林裝出一副調侃的表情……
「多謝侯爺的幫忙,只要淳于澈回心轉意肯迎娶墨 ,父皇就定然不會殺他。」妧熙還是擔心著淳于澈的安危。
「其實依我看,這個法子也不見得管用。淳于少將軍剛才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給活吃了,看得出他對你用情很深那。」蕭侯爺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
「公主,你臉上的妝都哭花了,不如跟本侯回行宮,我給你親自上妝怎麼樣?」蕭侯爺突然一本正經地道。
「侯爺,我還以為你是熱心之人,沒想到你卻如此冒失,恕妧熙不能再與你同行。」妧熙說完轉身離去。
蕭慶林唇角勾起無奈的笑意。
兩日後,淳于澈被帶到了御書房,皇上冷言道︰「怎麼樣,淳于澈,你想清楚沒有?墨 公主,你到底是娶還是不娶?」
心如死灰,淳于澈慵懶地掀了掀眸子,堅定地道︰「皇上,墨 公主不是微臣的心愛之人,微臣若是娶了她,恐怕會是她最大的辜負。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好啊,很好,朕念在你以往的戰功,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你機會,沒想到你卻如此不知好歹。你想死,朕成全你,沒了你我大梁有的是能征善戰的武將。來人,將淳于澈拉出去,明日正午處斬。」皇上竭嘶底里地吼道。
淳于澈被關入了刑部的死牢,他的愛,他的心,連同他的生命,似乎很快都要結束了……
妧熙听到這個消息,淚如雨下,跑到御書房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