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三十年,康裕王歸,裕王命之聘顏氏女,康裕王不從之,以死相挾。兩月之後,帝下旨賜婚,令其四月十四完婚。」
——《宋書康裕王傳》
聶音落沒有離開禹城。即便是听聞了宋臨照要成親的消息也沒有,只是從那一天開始,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位主帥的變化,她雖然還是那樣操練他們,可是卻時常會練著練著就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前一段時間,他們還和燕軍打了一仗,主帥居然會在與對方近身對戰時敗了下來,後來雖然勝了,但是士氣卻早已不如以往。四國打仗一向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正面對敵,必要兩軍主帥在正式交戰前單打獨斗一番,既起到表率作用,又可鼓舞士氣。他們主帥每次上場都沒有輸過,更何況這次她還不僅是輸了,更是被人傷在了右肩上,若不是後來救治及時,以主帥那打仗時的瘋狂,估計這條胳膊早就廢了。
原來他們雖然都知道主帥和監軍的那些事,但大多數時候也不過是開開玩笑,互相八卦一下就算了,他們不是沒有羨慕過他們兩人的感情之好,在這些將士心里,主帥和監軍那是一定會成親的,可是他們都沒想到,會突然出了這麼一件事。那對他們主帥情有獨鐘的監軍大人突然就回了京城,突然就要成親了,這讓他們主帥情何以堪。
姚深端著一個盤子,對,就是平常裝菜的盤子。不過這次這盤子上裝的可不是菜,而是那些悲憤的將士們搜集的各國青年才俊的畫像,讓他務必要給主帥看一看,畢竟以主帥的實力,看上哪個直接搶回來也不是不行。
至于為什麼用盤子,是因為那些家伙覺得這樣會讓主帥有點食欲,畢竟最近主帥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和吃飯了。所以姚深作為聶音落的副將,就被全軍營的將士賦予了這樣一個使命——記下來主帥看上的人,到時候如果主帥不好意思,他們就去幫她搶回來。這濃濃的山大王的霸氣感,讓姚深真是淚流滿面。
姚深就這樣一路頂著眾人希冀的眼神走到了中軍主帳,還未報告,就听見聶音落的聲音響起,「姚深,進來吧。」聲音不似以往的清冷,反倒帶著一絲疲憊,听得姚深心中一緊,對宋臨照更是埋怨了幾分。
雖然軍營里也有說法是宋臨照被逼無奈,但是像他這樣聶音落的親信卻是不信的,宋臨照的本事他們並非完全了解,但是也猜得七七八八,很有可能他就是那傳聞中的碧落宮宮主,以他的本事,居然會被逼到這種地步,怎麼可能?
姚深心里一邊埋怨,一邊走了進去。剛進去,就感覺到聶音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姚深把東西放在桌子上之後也抬頭看了她一眼,就是這一眼,讓他整個人都大驚失色。「砰」地一聲,手中的盤子落到了地上,那些畫像也散落一地。
「主帥!」姚深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不顧禮儀,不顧尊卑,就這樣直接撲到了聶音落身前,抓住她的手就把起脈來。
聶音落此刻身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全身血液凝固,比上次在碧落宮寒毒發作的那次還要厲害。「姚深,你原來還會醫術啊。」聶音落扯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姚深卻是寧願看著她像平時那樣清冷的樣子,現在也顧不得什麼隱藏身份,藏拙之類的了,在確定聶音落體內的寒毒之後,就直接說了一聲「主帥,姚深得罪了。」然後便把聶音落抱到了床上,他則是盤腿坐在她身後,兩手貼上了聶音落的後背,把內力緩緩傳入聶音落體內。
良久,聶音落身上的冰終于化掉,姚深這才撤回雙手。也是此時姚深才發現自己居然還坐在主帥的床上,立刻便下了床跪在地上請罪。
姚深的內力是聶音落所遇見的人中最為陽剛的內力,其濃厚程度不下于她,聶音落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到底還是讓他起來了。
聶音落也是沒想到自己的寒毒會在這個時候發作,可是當時姚深一驚走到了她的營帳外,若是她不讓他進來,他也定會懷疑。不過她卻沒想到,自己這寒毒一發作,居然把他隱藏的本事全都逼了出來。
宋臨照啊宋臨照,原來你對我的影響早已如此之深,連這寒毒,都會因為你提前發作。
聶音落猛地閉了一下雙眼,眼前是宋臨照站在桃花樹下,一身紫衣朝她望來的身影,這麼多年的相知相伴,他們早就知道此生非對方不可。她不知道宋臨照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那個所謂的顏氏女是誰,更不知道宋皇與裕王此舉何意,不過她是真的想清楚了,她不能放棄宋臨照,無論如何都不能。心中默默地下了一個決定,再看向姚深的眼神中,就帶了幾分深意。
「秦離菡如今還是在岐陵?」聶音落仿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用平常談論公事的口吻平淡地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一邊問著,還一邊走向書桌的方向,坐在了椅子上。
姚深有些奇怪,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她走到書桌的面前站定,回了一句「是的,在我們拔軍之前,秦將軍就決定要留在岐陵,如今應該是還在那兒。」說到這兒,姚深卻是感覺到一絲不太尋常的意味,秦離菡當時為什麼要留在岐陵?雖說主帥當時確實有意留一個將軍之位的人守著岐陵,但是他知道當時主帥更想留另一個親兵在那兒,不過是因為秦離菡執意如此,方才把他留在了那里。莫非,有什麼陰謀不成?
「姚深,再跟我說一說萬古丹砂的事情吧。」
聶音落話題轉的太快,姚深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主帥不僅不追究他的隱瞞之事,還突然間提到了秦離菡,如今更是把話題又繞到了萬古丹砂上,他還真是搞不懂主帥在想些什麼了。
聶音落見他疑惑的樣子,也不打算解釋,只是繼續說道,「就從上次你說到的地方開始說,萬古丹砂應該不僅僅是璇璣石的伴生之物吧?它還有什麼作用?」
姚深敏感的感覺到她在說上次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明顯是想到了上次談話被打斷的原因,心情有些不好。不過他也不好說破,至于那些掉了滿地的畫像,他覺得他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提起比較好。當下也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接著他上次說過的事情,說了起來。
「萬古丹砂確實不僅僅是所謂的伴生之物和培養金絲蠱的東西,它還有一個作用,便是九月初九祁連山能夠進入三大遺族遺跡的必需品。」姚深猶豫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該怎麼說,臉上也有幾許為難之色。
聶音落見他如此,有些奇怪,「怎麼了?這萬古丹砂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成?」
姚深听她這麼問,神色更加古怪,終于決定還是說了,「其實吧,這萬古丹砂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丹砂劫,與三千紅塵劫的陣法不同,這是一種控制人的手段。四國皇室女子生來就有一個梅花形狀的胎記,其實就是這丹砂劫搞的鬼。」
「這胎記海魚萬古丹砂有關系不成?可是不是在此之前,這萬古丹砂一直都是佔星樓的東西嗎?」。聶音落心中隱隱有個猜測,卻不太願意相信,可是姚深的話還是打破了她的這點想法。
「當年我還在佔星樓里的時候,恰好是護星樓的一員,曾經跟著樓主去做過這樣的事。那所謂的胎記,其實是皇室為了更好地控制住自己國家的公主、郡主之類的貴女,所以他們特意用萬古丹砂制了一種藥,四國便有四種,代代相傳,只要有皇女出生,就會即刻喂給她。不過這藥藥力太過剛猛,極少有人能夠在這藥力下活下來,後來這一任的佔星樓樓主改良了藥方,使這藥的藥性溫和了許多,倒是不會再讓人失去性命,挺了過去,身體還會好很多,但若是挺不過去,便會有各種各樣的缺陷。」
「也就是說,若是這女孩能夠挺過去,那便金尊玉貴地活著,若是挺不過去,便會成為棄子,可對?」
姚深點了點頭,他沒說的是,這一任佔星樓樓主本來不想再履行這個與四國君主之間的約定,但是卻被佔星樓中的高層所阻,不過是因為這樣的藥只能出自佔星樓之手,所以也就相當于他們佔星樓一下子控制了四國皇室的所有女子,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大助力。不過誰也不傻,這習俗是從東梁錦帝之後的惠帝傳下來的,那個時候佔星樓就因為那至今無人發現的禁制而只能偏居一隅,每次行走于外的佔星樓之人決不可超過十人,而且佔星樓里的人大多清高,一生所求,只為修道,所以他們才會用的這麼放心而已。也因此,就算他們得了這個助力,其實也無甚作用。
聶音落突然就想起了蘇雪瑤,那個被她大哥親手殺死的人,是不是原本就是一顆棄子?不過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發現了之後利用一番而已?
聶音落不想再去想那所謂的丹砂劫,她突然有些累了。這個世界,到底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東西?到底還有多少黑暗隱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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