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覺小姐卻不置可否,她又半眯著死魚眼與我四目相對,但我覺得她或許已沉入到她自己的思慮中並沒有注意我。
「別又沉默下去啦,」我說,「看來覺小姐需要什麼已有眉目,或許就是神明修行的方法。」
紫如果一直在睡覺,就不應該知道神奈子剛剛總結出來的修行方法,更不應該知道我獲得了神奈子的傳授,所以她才沒有明確告知覺小姐我擁有什麼東西是她需要的。但我轉念又想到,紫若對神奈子總結出來的新方法不知究竟,她又怎麼可能知道我擁有覺小姐需要的東西?這是個惱人的矛盾問題,難怪古明地覺依舊沉默不語。
不過另一個可能性讓我有些恍然,紫的推演能力已經抵達了新的境界,只需要一些征兆就能測知大概——譬如我被神奈子小姐接回幻想鄉這回事、和我能夠冒充神明與冒充巫女的帕秋莉建立神人聯系這回事,目睹以上兩個現象總比偷窺神靈(前)的內心要簡單得多。
「雖然目前無法窺視愛麗絲小姐的內心,但我願意相信您是真誠的,」古明地覺抬起眼楮認真地說,「我說過,我很少遇見不能被我讀取內心的人,怎麼說呢,庸人既不懂、也不能鎖緊自己的心靈,高人則不必、更不願封閉自己,這兩個道理很好理解,普通的人當然不可能懂得緊鎖自我的方法。」
「對,那麼高人呢?」
「高人麼,高人總是希望更多人理解自己的,又怎麼可能封閉自己的心靈呢?對立志傳播福澤的高人來說更是如此,佛陀若封閉自我,又哪來的菩薩羅漢得道高僧?神子先知若封閉自我,又如何拯救苦難中掙扎的族群?仙人若封閉自我,修行傳承又如何可能立于現在?」
「誒……的確是這樣的,」我對自己過去的狹隘感到汗顏,「魔法使就更不應該封閉自我了,尤其面對學徒時。」
「您能理解就好。」
「這麼說,八雲紫那樣的高人在覺小姐面前也是肆無忌憚地敞開心靈了麼?」
「不錯,幻想鄉的大妖怪,至少我所見過的,沒有誰是須要將自己封閉在自我中的。」
「可是,我認為每個人總會擁有一些不希望別人知道的小秘密,活得越久的大妖怪總會有更多小秘密。」
覺小姐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修行的意義,其中之一不正在于消除自我的偏見嗎?任何小秘密在心靈的審視下終將化為平常,對于高人而言,又怎麼可能糾纏在一個心念中徘徊不前?否則修行之路不可能一往無前。」
「原來如此,」我說,「我用我的粗淺觀念去衡量大妖怪果然是可笑的。」
「不,愛麗絲小姐只是尚未擺月兌通常人的心理障礙罷了,但在我發出邀約的當下,您幾乎不曾猶豫就前來地底世界赴約,可以想見雖然仍處在普通的觀念下,愛麗絲小姐自己卻已經不再受困于這一障礙。」
「事實上不是我不受困,而是我從未有過需要緊守的小秘密,這樣特殊的境遇讓我似乎提前繞過了修行中的障礙,但觀念上依舊沒有排除掉這一障礙。」
「覺是讀心的妖怪,更是察言觀色的妖怪,所以我認為我可以相信你。」
「覺小姐相信我是真誠地願意幫助你嗎?」。
「對。」
「那就快放了我吧。」
「我也說過既然做了就做到底吧,事後我會向您賠罪的。」
「……」我想了想決定繼續與她閑聊,因為我也對覺妖怪很感興趣,否則也不至于屁顛顛地自投羅網,「我明白了,為什麼只有單純的人願意接近您。」比如魔理沙那樣的大笨蛋。
「我個人不很在乎是否有誰願意接近我,不如說我不喜歡被大多數人接近。覺妖怪的修行總是更容易受到它人的影響,這有利更有弊。」
我在《覺村的覆滅》里見過類似的描述。
「但是覺對它人的修行影響也同樣是深刻的,我想許多大妖怪從您這里獲得的或許比您想象得要多。」
「無論如何都好。」覺小姐根本不在乎。
「那就回到正題上去吧,」我說,「普通人因為沒有方法更不明白緊鎖心靈的意義而永遠面對覺敞開著內心,高人則因為修行高深不必對心靈做防範。我則是因為修行到一個關隘無法被覺小姐讀取內心,那麼還有別的情況可以讓覺小姐不能讀取內心嗎?」。
「戀戀就是最特殊的一個。」
「您的妹妹?因為無意識和意識不分彼此,心靈的讀取因對方內心失去界限沒有依托而無法再被讀取到麼?」
「愛麗絲小姐看來也有深刻的研究呢,在心靈方面。」
「因為我的本職就是為了創造一個意識的魔法使啊。」
「哦?原來是這樣,與您所認為的一樣,戀戀甚至在自我中沒有認識自我的那項注意力,連她自己都不能集中認識到自己了,一個外人,即使是她的親姐姐,也就更無法將她的心靈整理起來得到有意義的讀取信息。」
听起來似乎很深奧,細思下可以將以上內容整理為一句話︰戀戀不認識自己,所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故而外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還有別的情況呢?」
「還有一種情況會令我無法讀取到人的內心,就是人因某種強烈的刺激——如恐嚇——導致自我封閉感官的精神障礙,俗稱精神病。」
「這類將感官與外界隔離的人的確稱不上再和世界有何交集,雖然是一種自我保護方式,但也是徹底孤立自己的方式。」
「一個徹底孤立的人,不再和世界有交集,我的讀心能力同樣也就失去了依托不能生效。」
自我封閉的精神病患者和戀戀的情況相比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這類精神病患者,」我說,「覺小姐不常見也不奇怪,人類不會放任它們在外游蕩的,那麼我這樣因修行關隘而無法被讀取心靈的人,覺小姐也很少遇見嗎?」。
「是的,因為這樣的修行關隘並不會發生在所有人身上,可以說是一種較為罕見的特例,而且即使發生了,修行人度過這一無關緊要的關隘也是非常簡單而迅速的。」
「如果是我自廢修行的緣故,要度過這一障礙或許比較麻煩。」
「這本來就是個幾乎不為人所知的障礙,因為只有覺妖怪能察覺到,而且這一障礙對人來說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它唯一制造的麻煩是,隔絕了意念的交流。」
「啊?總的來說只有覺妖怪會對產生這種障礙的人起到反應嗎?」。
「沒錯,而且在我需要和你用簡便方法交流的時刻,它正巧表現出了最大的妨害。」
「這是個不幸的巧合。」
「也許不是巧合。」
「?」
「八雲紫的安排。」